第十章 驀然回首燈闌珊
蘇涼煙重新回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方憶起被她甩在身後的鬼醫和凝香,
於是循著來時的方向回去。
既知凝香有鬼醫陪著,那個嘴上油滑內裏極重感情的老頭兒費盡心思討好凝香還來不及,怎麽舍得讓凝香出事,因而凝香的安全無虞,蘇涼煙也就放慢了腳步,邊走邊不時地從路邊小販手裏買下幾隻草螞蚱。盡管身處異世,但青草的味道仍舊如此好聞。
“讓開,快讓開!”
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忽的飛馳而來,奇怪的是趕車之人滿臉的驚慌失措,用盡全力地拉住韁繩,但馬車的速度卻絲毫不減。
“前麵的都讓開啊!!馬失控了!”趕車的人發出的叫聲驚醒了街上沉浸在熱鬧中的人群,人們尖叫著四下逃散。
蘇涼煙正準備離開之時,突然看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被人擠倒在地,隔了不遠一個婦人在人群中拚命地想要擠過來,可大家都往街邊擠,她一個人逆著人流卻還是被人流越帶越遠。
“娘……”小姑娘回頭發現找不到媽媽,扁了扁嘴便要放聲大哭,而此時,馬車已經近在咫尺,再過片刻失控的馬蹄就會落在小女孩的身上。
“我的小花兒!……”那個女子撕心裂肺地發出一聲絕望的哭喊。
馬匹轟然倒地,慌亂的人群逐漸鎮靜下來。
“小姐好身手。”蘇涼煙注視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斜斜地飛入額前的發中,一雙褐色的眸子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視。右手一柄紙扇,扇骨是上好的墨竹,扇底用黑色鑲金絲係著一塊長方形吊墜,暗綠的顏色深沉內斂,正如眼前之人,帶著笑意的眸子卻像一潭深水,令人捉摸不透，蘇涼煙覺得有些許眼熟，卻一時沒回憶起來。
“公子過獎了,隻是碰巧而已。”蘇涼煙輕撫手中的孩子,將她交給擠過人群跌跌撞撞跑來的婦人。
“娘!”看到娘親的孩子收回正要掉下的眼淚,開心地叫著,渾然不知自己剛才麵對的是怎樣的危險。
“多謝姑娘救了我家小花兒!民婦無以為報,甘願為姑娘做牛做馬報答姑娘救命之恩!”那婦人抱過小花兒之後竟跪倒在蘇涼煙麵前。
“不用如此客氣。”蘇涼煙扶起還在抽泣的婦人：“以後上街可要看緊了你的小花兒。若是真的要謝,便謝這位公子吧。”
街上其他人也許沒看到,蘇涼煙可是看得清楚,在她攬住小花兒的同時,原本飛身上來準備抱起小花兒的這個男子在半路生生改了方向,一掌擊在馬腹,為她抱起小花兒遠離馬車製造了充裕的時間。
婦人抱著小花兒又轉向男子,盡管有些疑惑,但恩人說什麽便是什麽。不管如何,要是沒有眼前的兩人,自己的小花兒現在就不可能安然在自己懷中。
“恩公在上……”婦人說著又要下跪,卻被男子的扇子攔住。
“不用謝本公子,若是真的要謝,便讓你家小花兒叫聲哥哥聽吧。”男子將蘇涼煙的語氣學了七八分,最後一句卻讓蘇涼煙與婦人俱是一愣。
“謝謝哥哥!”小花兒揚起小臉甜甜地叫了聲。
“真是個聰慧的孩子,這把扇子就送你了。”男子彎起了唇,將手中的扇子遞給了小花兒，看著扇上墨綠的吊墜，蘇涼煙忽的就想起，這就是前些日子替自己驅趕了那錢公子的玄淩。
“恩公,這怎麽可以……”婦人受寵若驚,想要從小花兒手裏拿了扇子還給男子,可是小花兒好像很喜歡男子的扇子,抱著任憑娘親怎麽哄也不肯鬆手。
“我看小花兒對這扇子也喜歡的緊,你若感激,收著便是。”蘇涼煙突然開口,婦人愣了一下便不再要去拿扇子。
“帶著小花兒趕緊回家吧,以後可千萬要小心了。”男子不溫不火地吐出一句,卻又與蘇涼煙先前的話相似。
婦人千恩萬謝地走了,人們崇拜的目光不時飄向蘇涼煙與這個男子。
蘇涼煙正準備走了去找凝香,忽的聽見凝香的聲音：“小姐!小姐!我在這兒!”
一回頭,便看見凝香急急地向她跑來,身後卻沒有鬼醫的身影。
“小姐你看,這隻梅花簪可是我選了好久的呢,我想著,我家小姐戴起來一定人比花嬌!”跑近了的凝香獻寶似的從不知哪兒來的小布袋裏掏出一根赭色的玉簪,難得的是簪子頭上卻是純淨的乳白色,經過巧手工匠的細細雕琢,看起來還真的像是枝上的一朵梅花。
“小姐你看,這兒還有發帶呢!我給你選了根湖藍色的,自己選的是天青色的,回去了我用梅花簪幫你把頭發盤起來,再係上這根發帶,垂下來隨風飄揚的樣子,真是想想都美極了。”
凝香又埋頭在她的小布袋裏翻找著,拿出一個玩偶：“還有呢小姐,你看這個玩偶……”凝香忽的噤了聲,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涼煙身旁的男子：“好帥……”
看著方才還嘰嘰喳喳像隻小麻雀的突然安靜下來,蘇涼煙隨著她的目光看去,身旁的黑衣男子擺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蘇涼煙似乎看見凝香的眼睛開始不斷地冒出粉色愛心氣泡。
“主子,咱們該回去了,今晚可是說好了要去老爺那兒的呢,再下去老爺可要著急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人,對著男子低聲道。但這樣的耳語還是逃不過堪比聲納探測儀的蘇涼煙的耳朵。
“真是不巧,在下家中突有急事不得不先行回去,不能陪姑娘一起欣賞夜景了。小姐可還記得在下？”男子的眸在夜色中熠熠閃光，深邃地望著蘇涼煙。
蘇涼煙垂下眼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小姐定是記得在下的，在下先行告辭了。”男子再次微笑,很快就帶著隨從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姐!小姐！你認識這位公子？他好帥！他方才朝我笑了呢！”終於回過神來的凝香激動得上竄下跳。
“若是喜歡，跟去便是，我可不攔著你。”蘇涼煙的聲音依舊清冷，但若細細聽來，其中卻隱含了一絲笑意。
“涼煙徒兒,凝香丫頭,你們在說什麽呢?”鬼醫突然冒了出來,手上還拎了兩包荷葉包著的東西：“為師不就去買了兩隻叫化雞的功夫,凝香丫頭怎麽就成這樣了?”
“正巧,我剛才買了枇杷糕,一起回去當宵夜吧。”蘇涼煙提起剛剛救小花兒時放在一旁的木盒子,推了推還沉浸在遐想中的凝香：“該回去了。”
“走吧走吧,凝香丫頭,讓為師帶你飛回去。”
“去去,誰是我師傅!那位黑衣公子真是英俊非常……”
“哪兒冒出來的黑衣公子?你不覺得為師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實乃世間罕有之美男子麽?”鬼醫的小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縫。
蘇涼煙笑著,和凝香、鬼醫一起往家走去。
夜風習習,吹動了蘇涼煙的發絲。三人的笑語歡聲,隨風飄散。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