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色沉沉初相遇
飯畢，鬼醫晃蕩著酒壺對蘇涼煙說道：“雖說為師收了你做徒弟,但也該給你獨自曆練的機會。你這冰魄是解得越早越好，正好解你的毒需要一株草,名為冰焰花,它生長在火山口的冰湖底,是寒冰與火焰共同孕育的天地精華。”
看到凝香瞪大眼睛一副下一刻就要衝上來的模樣,方才還一臉神棍模樣的鬼醫馬上一臉諂媚討好：“凝香丫頭你別急,為師又沒說讓涼煙徒兒去火山口采冰焰花。據我所知盛京皇宮之中便有這麽一株,但因了它必須同時處於極冷與極熱之地方可存活,這株冰焰花並未被放在藏寶庫中。”
鬼醫頓了頓,卻沒看到期望中的兩個丫頭一臉崇拜地問他然後呢,隻好尷尬地咳了一聲：“它被養在皇宮西北方的冰窖裏,冰窖深處有一口極其灼熱的泉,是建造皇宮之時便有的,在泉旁,便是那冰焰花的所在。為師也很久沒去皇宮逛逛了,按為師的經驗,冰窖也就十幾二十個皇宮侍衛守著,涼煙徒兒你不會有問題吧?”
“東西。”蘇涼煙右手安撫著震驚不已的凝香,左手伸向鬼醫。
“涼煙徒兒你怎麽知道為師有所準備呢?”鬼醫拿出一個布袋：“夜行衣,大小你應該是能穿的；迷魂散,千萬記得要站在上風口才能用,別到時候自己被迷倒了還要為師這一把年紀的老骨頭去皇宮大牢把你劫出來；你現在還沒武器,為師給你準備了匕首,若是要淬了毒的便用這把小一些的,這上麵的毒可是立時可以放倒一個壯漢的,你可要小心著用；你戴上這雙天蠶絲手套,取了冰焰花放進這個玉匣子便是……”
鬼醫把布袋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出,頗為仔細地對著蘇涼煙囑咐著,看著這個平日裏老頑童模樣什麽都漫不經心的師傅如此用心地交待著自己,蘇涼煙的心裏又暖了暖。
換上夜行衣,蘇涼煙三步翻上了院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皇宮就在盛京的中央,按照鬼醫給的地圖,蘇涼煙毫不費力地找到了皇宮西隅的那個無人居住的小院,此刻她正借著濃濃夜色的掩護倚在牆頭,不得不說皇宮的防衛還是不錯的,不僅目力所及沒有看到一棵可以隱蔽的樹,就連這個久無人居的偏僻小院在它左側一百米不到也有一隊侍衛儀仗整齊地走過。
待他們行遠了,蘇涼煙一個翻身進了小院,在院牆下再次檢查了一遍身上所有的裝備,將向鬼醫要來的淬了麻沸散的銀針包綁在腰間,確認無誤後一閃身出了院子,隱在夜色中向著冰窖行去。
暮春時節,白日裏燠熱的空氣在晚上漸漸冷卻下來,不時的涼風習習吹得竹沙沙作響,和著竹葉搖曳的聲音,蘇涼煙已然出現在冰窖後方的竹叢之後。
皇家果然是大手筆,僅是一個冰窖,地麵上的部分便有兩個籃球場大小,更不用說地下綿延的部分了。
透過葉隙,蘇涼煙仔細地觀察著護衛們的分布,冰窖入口有四人守衛,冰窖左側有四人呈豎列沿著牆沿肅穆地立著,冰窖後方也就是蘇涼煙所在的方位僅有兩人,而冰窖右側卻有十人包成一個圓,若是不出意外,冰焰花便是在右側了。
蘇涼煙心中有了計較,便決定從後方的兩個護衛下手。比起其他方位站的筆挺的護衛們,自己前方這兩個就明顯鬆懈了許多,站的歪歪扭扭不說,竟還聊起天來。
“你聽說沒,天香樓前些日子新捧了個花魁,叫什麽倚翠,那模樣,看過的人都說仙子下凡,聽的我真是心癢癢的,要不……咱們下了值去看看?”
“你小子居然還想著逛窯子?不怕被侍衛長抓到好好收拾你?”
“行了行了,你還跟我裝正經,前些日子那小桃紅……”
“小聲點!就怕別人聽不見!算我怕了你,去!陪你去還不行!再過半個時辰也該到換值時間了,到時咱們哥倆一道去逍遙逍遙……得嘞,我先方便一趟,你給我看著啊。”
“盡管放心去,咱們這兒雞不生蛋的地方哪怕是來個鬼也不會有人來的。”
看著另外一個護衛躲到竹叢裏方便去了,這個護衛想著被人誇得冰肌玉膚,皓齒明眸的倚翠,不由得流出了口水,連有人到了他的身後也未感覺到。
“說對了,正巧就是來了個鬼。”這是他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蘇涼煙解決掉兩個護衛之後選了身形稍小那個的衣服換上,要不是聽到他們這段話蘇涼煙也不會動了殺心。
雖說前世她殺人無數,可她殺的無一不是該殺之人,任務之外的無辜之人,她絕不會傷了他們性命。隻是今日這兩人身為護衛卻玩忽職守,有人潛入都不知,與其等之後因失職被處死還不如現在自己處理了來得幹脆,畢竟,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戴好護衛的頂帽,蘇涼煙低著頭向著冰窖右側走去,左手已然夾好五枚銀針,一口氣放倒離自己最近的半圓的那五個護衛,然後趁其他五個護衛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再放五針,這般動靜應是最小的了。若是碰上躲開自己銀針的……蘇涼煙握住佩劍的右手緊了緊。
“王福?你怎麽不在自己的崗位上跑過來了?”蘇涼煙離冰焰花尚有五十步之時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看起來是護衛長模樣的人突然開了口。
“冰窖後方出了事。”蘇涼煙壓低聲音回答道。
“出事?”方才出聲詢問之人不由得麵色大變：“不對,你不是王福,你是誰?”
那人正欲拔劍,蘇涼煙已經出手,五根銀針準確無誤地插入五個護衛的身體,五人俱是身形一滯然後齊齊停住動作。
師傅給的麻沸散果然不同凡響,蘇涼煙滿意地想著,左手在針包上一抹,五枚銀針再次出手,此時那五個護衛也反應過來,還未出聲都被銀針定住了身形,明明已經失去意識昏迷身體卻仍和先前一般直直地立著,看起來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蘇涼煙用從護衛長腰間順來的鑰匙順利地開了冰窖的門,一個閃身進入冰窖,一股寒氣鋪麵而來,蘇涼煙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樣的環境對自己的身體可是頗為不利的,取了冰焰花要馬上離開,蘇涼煙在心裏做了決定。
蘇涼煙疾步向著冰窖深處一路行去,周遭所見隻有一塊塊碩大無比的晶瑩剔透的冰,所幸冰窖應是為了搬運方便並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蘇涼煙憑著對溫度的敏銳感覺很快尋到了那眼泉,一朵小花就這麽搖曳在泉邊。十瓣花瓣,一半冰藍,一半赤紅。
雖然很想好好欣賞這朵神奇的花,可蘇涼煙身為特工在無數次生死邊緣培養出的冷靜頭腦讓她戴好手套很快摘下了冰焰花收進玉匣子,準備出冰窖。
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感覺到這冰窖裏還有其他人,果不其然,離泉不遠,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盤腿坐著,高挺的鼻梁,英氣逼人的眉,雙眼即便是閉著亦是俊美非常,唇因低溫似乎少了些血色,但卻有種別樣的風情，最為惹眼的卻是他那一頭銀白色的頭發，不用任何飾物紮起，就這麽不受束縛地滑落在身上，竟是說不出的清冷味道。
乍眼看去的瞬間，他沉靜優雅端坐的姿態，仿佛瞬間掠走世間所有的芳華。
蘇涼煙一愣神以後暗自咬牙,一定是跟凝香那個丫頭呆得久了,自己居然會在這樣一個陌生人麵前失神,她閉眼,再度睜眼時眸中已恢複清明,盡是清冷一片。
殺,還是不殺?眼前這男子敵友不知,放他活著,若他是皇家之人,自己來皇宮偷盜了冰焰花,二人勢必會有所衝突。就地格殺,且不說自己有否這般實力,二人格鬥的聲音勢必會驚動上方仍在守衛的護衛,哪怕順利解決了她,自己的身體也不能在此久留,而被殺的兩個護衛和被銀針迷暈的十個護衛隨時可能被人發現。
正在這時,白衣男子麵色突然變幻不定,整個人微微顫抖,似乎陷入極大的痛苦,蘇涼煙看著他俊朗的臉,有那麽一瞬間竟將他的臉和自己深深喜歡過的男生的臉重合,就這麽一瞬間,她的身體已然不受控製地到了他的身邊,輕撫上他的臉,呢喃道：“軒……”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蘇涼煙詫異地想起身,身體卻猛地爆發出一陣劇痛,從五髒六腑滲入血液,全身似乎都被浸泡在冰水裏,那種冰冷的感覺一瞬間深入骨髓,“好冷……”蘇涼煙在昏迷前輕輕吐出這麽一句話。
而蘇涼煙昏迷過去的瞬間,原本神色痛苦的男子突然舒展了眉頭,睜開眼,一雙紫色的眸子攝人心魄,看著昏迷在自己懷裏的蘇涼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感受到蘇涼煙冰涼的身體後,疑惑轉為驚訝,而後他抱起蘇涼煙起身,看到空蕩蕩的原先冰焰花生長之處,他思索片刻,還是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玉匣子,一閃身出了冰窖。
冰窖裏,寒冷如初,隻是男子坐過的地方,冰塊已然全部融化。
盛京之外的首陽山上,一位閉目打坐的老者雙眼忽然睜開,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辰,他的聲音滄桑而空靈：“終於,還是躲不過宿命。”雙眼複又閉上,但是命運的星盤,已然悄悄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