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婚（一）

  今日的京都可謂是頂頂熱鬧的一天。


  晨曦初上，東街西市便已掛滿錦綢紅絛，喧天的鑼鼓齊鳴，滿街的人影攢動，爭相一睹天子大婚的盛大場麵。


  三戶宅府更是尤為忙碌熱鬧，待嫁的紅粉新婦早已被伺候的嬤嬤丫鬟團團圍住，換上喜服、點上脂粉、戴上鳳冠，由父兄親眷攙扶上金冕堂皇的大紅花轎，迎向等候她們的宮門長牆、以及整個大熙最尊貴的夫婿。


  從忠勇侯府和將軍府出來的兩頂花轎，徑直便入了宮門，前往等待它們主人的清鸞宮與琉璃宮。而鳳初姀乘坐的皇後鳳輦，今日，新皇後在接受百官萬民朝拜之前，還有個特殊的任務。


  宮牆之上，景珩目視著那頂花轎向自己而來，今日的他束著高高的發髻，頭戴鎏金冠冕，一身鮮紅喜服，內襯遊龍戲鳳紋樣，蹬著金邊銀緞朝靴，身形修長健碩，如墨齊眉下，雙眼炯然有神，一副天人之資的威嚴氣勢。


  皇後娘娘駕到，內侍官的嗓音響起，隨侍的丫鬟婆子撩開轎簾，小心翼翼地從裏牽出鳳冠霞帔的女子，額間一簇鳳凰花花鈿，大紅色的喜袍包裹出女子嬌美動人的曲線。景珩微微凝眉，上前從丫鬟手中接過鳳初姀。


  鳳初姀隻一麵輕紗遮麵，露出的風眼羞怯而柔情地注視景珩，四目相對，景珩率先側過了眼，按照之前達成的協議，鳳府及京中大部分官員商戶捐獻的用於賑濟災民的銀兩衣食已在前一天準備就緒。


  “朕，大熙第三代天子景珩，今日大婚，然蜀中災情遲遲不緩，餓殍遍地，災民大舉湧入京都，居無定所。朕今日召集百官千戶，解囊賑災。即日起由官府每日為流民供給衣食，工部組織搭建修繕善堂，以緩災情。”


  言畢，眾城下百姓舉手投足，高呼萬歲。


  景珩佇立宮牆，凝視著成千上萬百姓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脖頸微抬，斜眼便看到城下宮門口一落馬車，半卷車簾，車中人隱晦不明的眼眸掃視著這一切。似乎察覺到什麽，他望向高牆，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垂下車簾。


  一日繁瑣的禮節完畢，宮裏漸入夜，喧囂與熱鬧也仿佛瞬間蒸發殆盡，重歸寧靜。小喜子扶著景珩，往棲梧宮方向去。


  “小喜子，清鸞宮。”景珩低沉地嗬了聲。


  “陛下，您是說今晚要去清鸞宮歇息？”小喜子想要確認。


  “嗯？”景珩掃了小喜子一眼，那眼神裏的幽深，讓小喜子不禁打了個冷戰。

  清鸞宮在另一頭，一路上，景珩不語，小喜子幾次欲搭話卻被景珩的眼神嚇退了“陛……陛下，您……”小喜子心裏惴惴地開口“奴才說句不該說的，按照禮製，您今晚上該去皇後娘娘的棲梧宮就寢，何況大婚第一夜……”


  “知道不該說還多嘴？”景珩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言道。


  小喜子感受到自己主子今日身上的戾氣和不悅，閉了嘴不敢再多言。


  棲梧宮內，繾綣的線香勾著屋內淡淡的胭脂味，金縷真絲的臥榻上，端坐著嬌美的貴女新婦。


  饒是女子的矜持羞赧也忍不住在新婚洞房夜，對遲遲未到的夫君的期盼“陛下還未到棲梧宮？”


  鳳初姀堪堪開口，一旁的丫鬟喚盈緗，乃是自幼侍候在鳳初姀身側的貼身女使，年歲略長其二三歲，生得精明能幹，最是通曉鳳初姀的心思。


  “娘娘莫急，想來陛下正在趕來的路上了，到時候陛下來了，您可別露了怯。”盈緗說著打趣的話安撫著鳳初姀的情緒。


  “好你個盈緗，也來打趣我了！”女子眼眸裏流轉著羞澀，語氣嬌柔，抓起臥榻上的紅棗花生便向盈緗扔去。


  “哎喲，”盈緗也不躲，笑著挨著“我的好娘娘，快饒了奴婢，婢子不敢了。”


  一陣歡聲笑語。


  另一頭的清鸞宮，同樣紅燭搖曳，紅妝婉約。


  “綠梳，時辰不早了，你去備好洗澡水吧。”


  “小姐，您要沐浴了？”


  “嗯？明日還需早起往西壽宮、棲梧宮請安，我想早點睡下。”寧安伸出纖纖玉手徑直取下頭上的發叉，三千青絲如瀑而下。


  “小姐，您不多等等？也許陛下會來咱們這邊。”綠梳向來心直口快。


  寧安的動作頓了頓，清泉般的眼睛盯著手中的金叉，低聲說道：“今日陛下會去皇後娘娘那入寢，咱們還是早點睡吧。”說到後麵，聲音愈漸微弱。


  綠梳不傻，瞧見自家小姐這番落寞的神態，語氣軟了下來“小姐，陛下一定也是被這宮中的規製逼著去那棲梧宮的，以綠梳來看，陛下心裏對小姐才是一頂一的在意。”


  “綠梳，休要胡言，私論陛下！”寧安嗬斥道，“快去給我準備洗澡水，我累了。”


  綠梳福了福身，退到門口。


  “陛下駕到！”一聲尖利的叫聲突然而至，驚了一整個清鸞宮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