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煮酒

  空蕩沉靜的大殿響起軍靴踏擊地麵的聲音，整齊而有力的步伐，不消說便是長期行軍訓練磨礪的痕跡。赤紅的披風行動間帶著風，堅實的手掌抱拳，挺拔的身軀前傾，單膝跪地。


  “臣陸錚，參見陛下！”聲音洪亮沉穩，擲地有聲。


  “平身，”景珩已從座位上移步至階下，“一路辛苦，朕盼了你好久。”


  “謝陛下。”陸錚起身，幾年的邊境風沙倒是將他磨礪得越發英姿勃發，氣宇軒昂。


  “陸老將軍，身體如何？”


  陸錚英挺的眉目閃現出愁容“燕蹠授意的馬匪不停騷擾邊境，父親帶兵圍剿，沒想到中了埋伏，好在隨行的副官以身相護，這才僥幸逃脫，可經此一事，父親腿骨受傷嚴重，加上積累的新傷舊傷，大夫說恐怕難以痊愈。”


  “你莫要太過擔心，老將軍身體硬朗，乃我大熙的軍神，斷不會有事，朕已派宮中最好的外傷醫師前去，相信定能治好將軍。”


  “臣在此多謝陛下隆恩，此次父親安排我回京，原是查到了鳳家與燕蹠相互勾結的蛛絲馬跡，特讓我在陛下身邊，助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景珩頷首“隻是鳳家樹大根深，若無萬全準備，不宜打草驚蛇。”


  “陛下放心，臣會繼續暗中調查，搜集證據。”


  “另外，令妹……”景珩眼眸微凝。


  “小梨她，”提及陸璃，陸錚眼中劃過一絲憂慮，“臣已知曉陛下將納小梨為妃，實為我陸家考慮，隻是小梨她自幼隨父親生活在邊境，天性自由散漫，若是今後犯了規矩，還望陛下能看在家父的麵子上多擔待些。”陸錚作勢便要下跪。


  景珩握住其臂腕，“你放心，朕定會好好待她。”景珩不喜歡他的態度，繼而開口：“阿錚，無旁人在場時，你與朕還是像以前那般相處便好。”


  “陛下，”陸錚淡定的麵龐有一絲觸動“臣不敢，如今陛下貴為天子……”


  “朕與你是兄弟！”景珩打斷陸錚的話“從小到大，朕都信任你。”


  陸錚定住，“哈哈哈，阿錚，你還是這般正經。”景珩先笑開。


  陸錚緊鎖的眉角舒展開，露出笑意“陛下，也還是如小時候一般。”


  殿外，清風朗月，夜色凝脂。殿內，故友重逢，把酒言歡。

  “陛下，一別經年，臣敬陛下一杯！”陸錚舉杯一飲而盡。


  “是啊，你當初跟隨陸將軍腳步，奔赴邊境從軍，朕才剛剛當上太子，這一晃，八年過去了。想來，此時你的功夫已不知將朕甩了十萬八千裏去了。”


  “哈哈哈，陛下過譽，臣不敢”陸錚想起當年兩個小小少年武場比劍的情景，不禁大笑出聲。


  “有空，你可得再陪朕練練。”景珩舉杯。


  “臣遵旨，”舉杯，酒樽相碰，發出清朗的撞擊聲“對了，敢問陛下，宣墨呢？怎麽一直未見到他？”


  “朕派他去追蹤京都地下賭場一事，想來，他應該有了收獲。無妨，你既回來了，日後自有機會見到他，到時候，可得好好比比。”


  “那小子人雖然冷情之至，但劍法奇絕，是個不世出的劍客，這些年有他在陛下身邊保護，臣與父親也很放心。”


  “哈哈哈，你倒是了解他。這次你回京，朕委任你為禁軍統領，維持皇宮內外秩序安危，倒是替他分擔了點事務。隻不過，鳳氏怕是已經盯上你了，以後行事務須小心謹慎。”


  “臣明白，說起來鳳無極的手已經伸到陛下的後宮之中，臣聽聞鳳家那位大小姐是鳳無極的掌上明珠，最是寵溺，那老賊舍得將她送進宮內，真是謀算深遠。”


  景珩明白陸錚話中含義，眼眸深了深，卻突然浮現出湖麵小舟上鳳初姀慵懶可愛的模樣，心情複雜。“這個朕自有分寸，娶她，無非是為了穩住鳳無極，若她安安分分待在棲梧宮，那便兩廂無事，若是她不知好歹，朕也不會心慈手軟。”


  “臣僭越了，自罰一杯！”陸錚自斟自飲。


  夜色漸濃，濃稠的如化不開的墨硯，夜闌人靜，聲息全無……


  今夜是京都城裏很多人的不眠夜……


  幽香浮沉的香閨臥榻，嬌俏的身軀輾轉反側，黑暗遮蓋了臉上一片一片的紅暈，卻掩飾不住如輝的星目裏閃爍的情挑。


  窗榭邊一落紙案，纖纖玉指操細筆，雋秀雅致的鶯鶯文字描於紙上，“山有木兮木有枝……”


  莊嚴的樓宇高牆內，一身青衫的少女，蹲坐在屋前石階，清秀的眉眼，如未經雕琢的美玉，正半托香腮仰望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