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姬滅一死，姬殤並未在京都久留，待宋晞安置好裴青平和姬滅同葬之事，就馬不停蹄地帶著手下狼人和宋晞徑直離開，直往冧山而去，那裏才是狼人的大本營。此次姬滅出行，隻帶了狼人中的精銳，並沒有全族出動，餘下那些狼人不過是資質平庸，隨波逐流之輩，姬殤回歸，繼承狼王之位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轉眼過了一個月。冧林瘴氣遍布，草深林密，著實不是個適宜居住的地方。姬滅在位之時，窮盡狼人所有青壯之力，伐木堆石，花了十年之久建造了偌大的狼王宮殿，以期享受到人類王者的奢靡，如今這座氣勢恢宏的宮殿裏隻有兩位主人，一位是忙裏忙外重建狼族的姬殤，一位是閑得發慌，整日無所事事的宋晞。“咳咳，宋先生，恭喜你非常圓滿地完成了狼人殺遊戲任務，過程雖有波折，但宋先生吉人自有天相，總能逢凶化吉，實在可喜可賀。宋先生不僅讓蔽公司發現了遊戲世界的Bug,更是為我們以後的思路提供了新的可能……所以，宋先生打算什麽時候提交任務，完成此次旅行呢？”係統彬彬有禮的聲音傳來，可是這段話這個月已經重複了三次了。宋晞為了打發時間，開始加強鍛煉自己的神職技能，這段時間的重中之重是獵者技能，因為宋晞發現掌握了這個技能就可以輕鬆地賦予自己繪圖雕刻的才能。宋晞現在正在雕的是一隻動物，係統見自己說的話沒得到回應，於是違心地誇讚一句“宋先生刻的狗真是栩栩如生”。 宋晞手拿刻刀的手一頓，終於給出了自己的反應，“這是狼。”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於是係統又重提了上個問題，“宋先生準備什麽時候動身回到現實世界呢？”宋晞繼續拿起刻刀，開始一刀一刀細細雕繪狼身上的毛發，他記得姬殤變成狼時，是一隻體型碩大，每一根毛發都充滿張力的金瞳玄狼。雕刻了這些時日，宋晞本來挺洋洋得意的，自覺展現了姬殤的風姿，可是經係統這麽不給麵子地評價，宋晞左看右看，覺得自己雕得果然像狗。“你不是說沒有時效性，而且我想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嗎？”宋晞漫不經心地回道。他是真的不急，況且外界的時間流逝和狼人殺世界的時間不一致，類似於“地上一年，天上一日”，在確切了係統的這種說法後，他甚至還有些享受沒有任務後的清閑日子。係統沉默良久，然後用好商好量的語氣道，“宋先生你看，我們這個遊戲現在就要全麵發行，不久後就會迎來更多的體驗玩家，你……你在這兒就相當於超級Bug啊！”其實係統想說的是，有宋晞在，基本就算劇透，其他人還有什麽玩頭？宋晞轉了一下刻刀，托著下巴凝視著半成型的狼雕像，尋思著這雙眼睛怎麽刻呢？姬殤的眼睛極為深邃，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又像繁星落盡的無邊黑夜，而那流動的金光，就像是掠過潭水的楓葉，黑夜盡頭的煙花。這樣的眼睛，如何能完美地雕刻在一個小小的雕像上呢？宋晞搖搖頭，心裏有些泄氣，也許是自己的技藝不夠高超。他幹脆收起刻刀，把雕刻的半成品小心翼翼地放入鏡盒，然後拍拍身上的木屑，直接離開了空蕩的大殿，去尋正在操練狼人的姬殤。係統淚眼婆娑，深感被當做空氣的悲哀，而且這種悲哀還有與日加劇的趨勢。自從宋晞完成所有任務後，係統覺得自己的存在不僅是毫無意義，甚至是非常礙眼的。因為他雖然根據公司明文規定，對宿主的情感生活遵循“脖子以下屏蔽”的規定，但是架不住他有耳朵能聽啊。於是在宋晞一次又一次和那位完成此次任務的最大功臣狼人上演各種限製級的時候，係統對各種光聽就能想象出無數畫麵的聲音非常震驚。於是他好死不死並多管閑事地提醒宿主要節製，結果就被宿主赤裸裸地排斥鄙夷了。每次一提此時，宿主的眼神中仿佛寫滿了“變態”二字，讓係統想解釋也無從下口。宋晞的確又一次地轉眼間把係統的苦口婆心給忘了，他怎麽會舍得走？他和姬殤才剛剛開始，如果他走了，一切恢複如初，那麽姬殤就會如同遊戲裏的進度讀取條被抹掉了一樣，會完全忘了自己，忘了所有，重新執行這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律。宋晞始終覺得自己喜歡的是遊戲裏的一串數據，一個虛擬人物，但即使如此又如何？他宋大少爺願意，喜歡，反正就賴在這裏，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姬殤對於訓練手下很有一套，他不像姬滅，姬滅幾乎懷著虔誠的心相信著自己那雙預言之眼，認為隻要靜待時機，就可以一舉消滅人類，成為統治世界的王，所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打造豪華奢靡的宮殿上，而姬殤，他隻相信能掌控在手心裏的力量。他半月之前就與人類世界締結了友好盟書，並從人類世界借來了多名神職，希望狼人也能掌握神職的力量。一場大戰，人類世界亦需要一段和平時間休養生息，但是裴青江麵對姬殤索要神職的要求還是十分猶豫，直到於魏兩家幾乎聯合起來一致讚同此事，裴青江歎息一聲，終是同意了。裴青平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如今裴家也隻有裴青江一人，讓他憑生了淒涼悲戚之感，在返還締結書並派遣出數十名神職後，裴青江也淡然地辭去了國師之位，選擇歸隱山林。如今四大家族，馮氏幾乎覆滅，裴家也隻餘毫無念想的裴青江一人，於家和魏家忽然冒出頭來，掌控了朝中大局。幸而兩個家族相處和睦，並未發生搶權之事。至於王……自然成了毫無存在感的小可憐。說實話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確是算完成任務了，難不成真的要把這世上除了自己和姬殤之外的人全殺了嗎？宋晞偶爾回顧一下一年來的任務，就是這麽想的。如今人類世界正值年關，應是大雪紛飛，張燈結彩之際，但是京都傷亡慘重，定不會有那番景象，與之不同的是，從來沒有節日概念的冧山卻處處懸掛著鮮豔喜氣的紅燈籠，仿佛這不是不宜人類居住的狼人之地，而是熱鬧非凡的山間村落。宋晞一路欣賞著鋪展而開的燈籠，想象著它們在夜間的熱鬧，又覺得和這裏的環境不搭，於是忍不住牽起嘴角笑笑，接著便看到了一臉嚴肅掛著燈籠的狼人。宋晞訝異，說好的操練呢？怎麽改成掛燈籠了？他緩緩走到那顆蒼井古樸不知道有多少年頭的大樹下，仰著頭看那玄衣狼人指尖非常靈活地把最大的一個燈籠係在樹幹上，欣賞了片刻後低下頭來，目光不偏不倚地和宋晞四目對視，然後唇角勾起一抹極為溫柔的笑意，“醒了？嗯？”宋晞老臉一紅，知道自己現在漸漸又恢複了以前混吃等死的米蟲生活，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來，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啊，天天被翻來翻去正反麵碾壓，誰能受得了？宋晞強自鎮定，並扯謊道，“我早就醒了，現在無聊才出來走走。倒是你——掛這些燈籠幹嘛？”姬殤飛身下樹，伸手撚起宋晞發間的一片落葉，然後就勢滑下，牽過那雙微微發涼的手，“怎麽出來不穿件裘衣？”他沒有回答宋晞的話，反而是把他往回帶。宋晞隻覺得自己的手被一雙暖如炭火的手嚴實地包裹著，雖然冧山不比京都，終年無雪，但是冬天濕氣卻重，姬殤說待事情安排妥當便帶他去山下調養好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