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李大根這叮囑是叮囑錯人了，宋晞別說燒飯了，連廚房門都沒進過，收拾房子就更不必了，這屋子爛的沒剩幾件好東西，要讓宋晞收拾一準全扔了。於是李大根回來時就看見把兩根長凳並在一起靠在上麵昏昏欲睡的宋晞。他氣得憋不住了，登時一腳踹向板凳腿，恁大的板凳腿說斷就斷，宋晞先是被震得一麻，然後一屁股栽到灰撲撲的地上，剛好沒多久的背也磕到了斷了的板凳腿。宋晞這回真的怒了，他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看著李大根的眼神冷得跟深山穀裏寒氣刺骨的潭水一樣。李大根先是一愣，而後脖子一梗，臉黑紅黑紅的，硬聲硬氣道，“你這看著我啥意思？！你懶還有理了是不是？！”“李大根，這裏是季家，你種的田是季家的，踢壞的凳子也是。我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宋晞一字一句像冰錐子朝李大根砸去。李大根腿上都是泥巴，赤裸的後背被曬得更黑了，一張臉髒得看不出樣子，隻有兩顆圓咕隆咚的大眼珠子訥訥地看著宋晞，沒過兩秒，竟然淌下淚來，一張臉皺巴地像個委屈地孩子，“你……你要趕我走？我……我李大根沒家，季叔季嬸收了我當幹兒子，這裏就……就是我家，你不……不能趕我走,嗚嗚嗚嗚嗚……季叔季嬸，你們在天之靈看著呀，阿望要趕我出季家啊，我不能走，我要守著季家啊，哇啊啊啊啊……”他越哭越大聲，最後毫無顧忌起來，簡直撕心裂肺，被人戳了心窩子的模樣。宋晞，“……”李大根這一哭就是十多分鍾，從苦命的童年哭訴到了季叔季嬸的好，再到季望的沒心沒肺。宋晞掐了掐脹痛的眉心，“好，你是季家的兒子，我不是。這個家讓給你了。”他二話不說，提起步子轉身就走，留下涕淚橫流的李大根看著空蕩蕩的門檻發呆，他——不是要趕走阿望啊！“叮！任務完成，得到李大根的友情，獎勵200積分，請注意查收。”宋晞沒走多遠聽到這個聲音一臉茫然，“係統，怎麽回事？吵一架就完成任務了？不是要討好他嗎？”說實話這輩子宋晞就沒對誰腆著臉討好過誰，原本想著試試怎麽和李大根交朋友，可是這交朋友也要性格相和，宋大少爺絲毫不想委屈自己將就別人，按理說今天就該任務失敗受雷劈了，沒想到峰回路轉。係統耐心解釋道，“根據剛才李大根的情緒波動顯示，他可能產生了一種類似愧疚自責的強烈情緒，這種情緒達到頂端便是願意付出全部的彌補心理。”宋晞沒什麽話想說了，李大根的腦回路他不想理會，他對季家的感情宋晞也並不打算承接。宋晞走出來是已是傍晚，轉悠了兩圈天就黑了，灰藍的暗幕籠罩著整方天地，一輪弦月早已掛上枝頭，夜空劃過幾聲夜梟鳴叫，矮樹叢裏還有小獸活動的窸窣聲響，田埂裏不知名的蟲子咕咕在叫個不停，村裏人早早歇下，家家門戶緊閉，茅草屋黑黢黢一片。宋晞靠在村東頭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下，站累了就一屁股坐下，草叢裏的蚊蟲難得聞到大活人的甜香氣，迫不及待地嗡嗡飛出來找地下嘴。宋晞不停地用袖子揮著也沒用，手臂上和屁股下被叮了幾個大包，又疼又癢，這蚊子可毒，宋晞撐不住，問腦海裏的係統有什麽防蚊子的藥，係統果然很人性地扣掉50積分給了宋晞一瓶防蚊噴劑。宋晞在手臂噴了兩下效果果然好，隻是屁股——明知道四下沒人他也周圍看了兩眼，確認之後才摸到褲腰處解開褲袋，露出了大半個屁股。他一手拿著噴劑，一手提著半拉下來的褲子，還扭頭看著屁股蛋上麵的大包，滋滋兩下，成功噴好，就在要提起褲子安心坐下時，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突然從頭頂傳來。宋晞本來以為沒人，剛在樹下坐了大半天也不見除了蟲子之外的活物，此時猛然聽到人咳嗽立即嚇得手一抖，防蚊劑不要了，褲子也掉了，月光下白白嫩嫩的屁股分外顯眼，他剛要跑就被絆了腳，一個大趔趄嘴巴啃了一嘴草泥。頭頂的咳嗽更加劇烈，除此之外還帶著一絲極為隱晦的笑意。宋晞口中大叫“誰在樹上裝神弄鬼？！”，同時忙不迭地穿好褲子，心裏還急吼吼地問著係統，“樹上是什麽家夥？是人是鬼？係統你怎麽也不出個聲提醒？”係統跟突然斷電似的，沒有絲毫反應，反而是樹上掉下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這個影子十分高大，幾乎比宋晞高十多公分，打扮得非常奇怪，在悶熱的大夏天裏還裹得嚴嚴實實，披了件黑色的鬥篷，蓋住了頭臉，根本看不清長相。月亮下有影子，有咳嗽也有呼吸，宋晞肯定不是什麽阿飄，心裏從畏懼變成了氣憤，他在樹下坐了多久，這人估計就在樹上待了多久，看他脫褲子也不出聲，就這麽把他撅屁股噴藥的醜態盡收眼底。“你是哪個村的？剛在樹上蹲這麽久？這身打扮——你是不是變態偷窺狂？”高中的時候宋晞就經曆一次偷窺事件，當時嚇得夠嗆。宋晞高中的成績很垃圾，給宋成業塞錢送進了貴族私立學校，雖然成績垃圾，但私立學校就那麽回事，不看成績，就看家境，這些少男少女有幾個錢就開始嘚瑟，葷素不忌，性別無所謂。宋大少爺從小一張臉就好看得勾人，當時一進那所高中就引起了轟動，要不是他家底雄厚，那些巴巴追上來的男男女女就要用強了。因為他爹是宋成業，那些人是隻能看到吃不到，但不料這其中有一個猥瑣男，對宋晞開始了長達一學期的偷窺行徑。那時候宋晞心眼大，文具丟了，校服找不見也渾然不在意，哪知道有人給偷了拿來意淫。後來宋晞總感到有若有若無的視線繞著自己，如影隨形，並且越來越赤裸，也沒辦法不在意了，做了個局當場人贓並獲逮到偷自己衣物的男生。那個男生是退學沒臉待了，宋晞也對那些花花綠綠的男男女女索然無味，他既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在其他人放蕩青春，恣意玩樂的時候，他在感情方麵純潔得像個從小出家的和尚。眼前這個黑影有勾起了他不美好的回憶，宋晞現在的心情實在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