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禦獸場旁的離宮
他身上仍滴著水珠,一路從躍河到這的幾千裏路,他像是瘋了一般一路輕功踏來,體力耗費了大半,但手上抱著的人兒卻護得緊緊的。
偌大廢棄離宮,是他和她初次相見的地方,當時的她模樣是那麽超然,仿佛塵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而這樣子的她,竟會以死來懲罰他!
他矗立在庭院裏,黯然地跪坐在地麵。
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額心,緊緊地,緊緊的,像是要抑製什麽情。
“為什麽?你要這樣子懲罰朕?”他飄浮的嗓音在這空院裏顯得格外淒涼。
“為什麽——!!”再一次,他把臉抵著她的,音調模糊地對低吼。
視線漸漸便得模糊,使他看不清她的臉。
他下意識拭去臉上的熱流,攤手一看,這是什麽?
是水?
那為什麽是熱的?!
而且還像是被堵住的管道,突然被疏通了一般,他一拭幹,立刻又有新的湧出?
他仰首對天,像受傷的野獸一般咆哮,原來他也像常人一般,失去所愛,也會流淚!
“不要這樣對我,不要。。”他緊緊摟住她,像孩子一般哀求,而懷中的人兒回應他的隻是已經僵硬了的屍首。
這一刻,失去她的痛楚,抱著她僵硬了的屍身,他才知道他竟無法承受失去她的事實。
原來他的心也是血肉做成,會痛。
“皇上”院門口,站著聞訊趕過來的寺浮塵和鬱燎,看到隸絕絎一反常態,失去冷靜的樣子,他們都驚愣地站在原地。
鬱燎看到了被隸絕絎緊緊摟住的女子的臉孔,知曉他們擔心的事最終還是成真,一代狠情帝王最終還是被美人束縛了心,而此時的帝王也隻是個承受著失去妻子的錐心之痛的普通男人。
“寺”
“我們先出去吧”帝王的愛很殘酷,但是美人以死來回報他的殘酷,亦不是另一種殘酷?
愛是一把雙刃劍,刺傷別人的同時,也傷了自己,皇後用死來讓不知愛為何物的皇上學會心痛,或許她自己也沒料到皇上對她的在乎。
若非是太過在乎,皇上也不會在她當年離開皇宮的當晚,便一路布局,讓她再次走進自己的牽絆,皇上如此大費周章地得到一個女人,姬無箏還是第一個,興許也是最後一個。。
鬱燎跟著寺浮塵出了院門,院裏再次靜了下來。
輕風徐來,他握緊她僵硬了的手,想起她說過的“臣妾聽說,人一死,她握住東西的手是怎麽掰也掰不開。。。”,當時她眼裏的決絕至今仍令他驚心,現在她真如她所說的死去,但她的手卻——。。。。。。
這是——!!
他眼裏的閃過一絲狂喜,他抓起她另一隻,仔細察看,下一刻,他在她的手背上莊嚴地印下一吻,臉埋進她的頸項中,嘴角牽起俊美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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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今早遊河的船隻已經停靠在岸。
借著火光,隸絕絎用指尖描繪著船欄上四個血字的輪廓,由於製船的木頭是種較稀貴的木種,顏色較深,連帶的上頭的血字若不細看,一般人察覺不出。
若不是她的手受過刀弦之傷,造就了一對獨一無二的手掌,他才識破那具蒙著人皮麵具的死屍並非姬無箏,而是她過去那名喚做‘立兒’的侍女。
知道她沒死,他竟心喜若狂,思慮所有,會將這具死屍易容細節各處都與姬無箏無異,也就隻有那個親自教導姬無箏琴術和易容之術的嚴重戀妹狂姬正術,雖然可以立刻衝到姬正術那裏,再次把她奪回來,但是這回他竟猶豫了,她的假死對他的影響引起他的深思,讓他冷靜下來重新思考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所以他回到這艘船,在船板上撿到她扯掉的‘箏’字碎玉,站在她跳入河前的船欄位子,意外地發現木欄表麵竟有四個不易察覺的血字。
這是她對他能力的肯定?還是她對他的威脅?
一個手勢,一個蒙麵男子單膝跪地,出現在他後頭。
“主子”
“把跟蹤姬正術的人找來”他平聲靜氣道。
“是”
不久,剛剛的蒙麵男子帶著另外一名同樣蒙著臉的男子出現在甲板上,敬順地行禮。
“姬正術最近可有來過躍河附近?”隸絕絎問道,手輕柔地撫摸著血字。
“回皇上,沒有。據屬下觀察,姬正術自他的母親病逝後,便終日自閉於室,屬下找了幾個機會就近觀察,發現姬正術竟將其母的屍首置於屋內一間密室中,隻是那姬正術每日幾乎都待在密室附近活動,每隔幾日便要進那密室待上許久,而屬下又不能令他有所察覺,所以屬下無法進入密室一探究竟。”
“夠了”隸絕絎突然製止了蒙麵男子繼續往下說。
“阿翼”
“屬下在”一旁一直靜默不語的男子應聲。
“知道怎麽做了嗎?”隸絕絎沒頭沒尾地說道。
“是”阿翼怔聲回答。
阿翼站起身,向身後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兩名黑衣男子出現,架住了剛剛那名負責跟蹤姬正術的蒙麵男子。
“主子——!!”那名蒙麵男子驚呼出聲。
“你失去了作為隱部一員的資格”隸絕絎淡淡地說道。
蒙麵男子一細想,頓時恍然大悟,他竟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主子,屬下願意接受懲罰,隻求主子繼續讓屬下為您效命”男子痛聲說道。
“沒事,朕給你機會做一名普通人”隸絕絎難得地寬慰蒙麵男子。
“不要啊!主子,屬下願意接受任何懲罰,隻要主子給我機會繼續為你效命!!”他的生命早已為了效忠主子,為他賣命而活,對他而言,為主盡忠便是他生命裏的全部。
“阿翼”
“是”阿翼接收到隸絕絎的示意後,將一種藥物灌進男子口中,男子即時昏迷過去。
隱部是隸國皇帝直命的一個組織,被隱部挑中的人,都會在某些方麵擁有超群的特長,而這回這名男子犯下的低級錯誤,可謂是隱部有史以來一次巨大的 恥辱,所以主子隻是消去他的記憶,讓他退出隱部,已經算是最輕的懲戒了,但對於視為隸絕絎效命為生存意義的隱部成員而言,這卻是比死還要重的懲罰。。。
“主子,要把姬正術帶來嗎?”阿翼揚手讓那兩名屬下把昏過去的男子帶下去安置好他的新生活後,請示著主子的意思。
“不了,也不必另外派人追查了”望一眼血字,說不處是什麽原因,他決定在他明確自己對她是什麽樣的感情前,依她所求的做。
隸絕絎最後一次撫過四個血字後,沉聲道:“這艘船原樣封存,永不出航。”
“是”
火光照著船欄,上頭依稀看得出‘給’、‘我’、‘時’、‘間’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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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姬無箏’的屍體在隸絕絎的安排下,舉行了火葬。
火葬儀式上,隸絕絎在儀式開始前,走上了木材堆,若有所思地靜默看著平放在上頭的‘姬無箏’的屍首許久,隨後,在祭司念完了禱文,隸絕絎麵無表情地將火把丟進木材堆中,火迅速地包圍姬無箏的屍首。
在眾人麵前,姬無箏——隸國史上記載的隸國皇帝隸絕絎在世時唯一的一位皇後,在坐上後位兩個多月後香消玉焚,遺體就在眾人麵前,漸漸地被火光吞噬,直至成灰。
不到半個月,鄰近的國家以為這正是侵略隸國的一個大好時機,於是乎大幅起兵,攻打隸國,但這次戰役在不到十天的時間裏,便被隸絕絎親自率兵鎮壓下來。
這隻侵略軍隨之而來麵對的,便是隸絕絎瘋狂的報複,其中牽扯到的十餘個大小國家,哪怕隻是讓路給侵略軍過境的,都無一幸免。
隸國的軍隊踏遍這些國度,見過他在戰場上廝殺的士兵都說,皇上瘋了!
但隻有寺浮塵和鬱燎明白,‘瘋了’,便是這位皇帝對他心中的傷痛的發泄方式,若非有這隻侵略軍自尋死路地上門撩撥靜靜舔舐傷口的獅子,隻怕他們的皇帝過多的壓抑內心的情感,到時隻怕死的人,就不隻這十幾個國家的數以千萬計的士兵和將領。
也許隻有這樣不讓自己停下,這個獨霸一方的皇帝才能夠掩飾內心的情緒,發泄過人的精力。
隸絕絎進入皇帳,坐下,寺浮沉和鬱燎也跟著走了進來。
“皇上”
“你們來得正好”隸絕絎頭也不抬,攤開一張軍事圖,便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皇上下一個目標是齊絲國?”鬱燎一眼看出是齊絲國的附近地形圖,齊絲國占著自己有著地形優勢,易於防守,所以在那次的侵襲隸國的行動中,齊絲國的負責所有武器供應,齊絲國的國主的這種愚蠢的決定無非是對隸絕絎的公然挑釁,所以對於皇上列它為下一個目標,他並不驚訝。
“齊絲國的地形猶如河川護國,地勢又高,要攻下怕是得費些時日”寺浮塵說出自己的見解。
“不,齊絲國是我們這次征戰的最後一站”隸絕絎邪魅一笑。
“皇上的意思是。。?”寺浮塵狐疑地問道,既然是最後一站,那又為何在此時看它的地形圖?
隸絕絎攤開另外一張圖,上頭是幾個國家的邊境圖,在正中的便是齊絲國,他的長指在齊絲國的周圍畫了個圈。
“朕要它知道得罪朕的下場”他眼裏閃過一絲陰狠。
鬱燎和寺浮塵頓時明白皇上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是想把環繞著齊絲國邊境的國家攻下,讓齊絲國在害怕成為下個目標的恐懼中惶惶不安,直到最後被圍困時,隻怕到時齊絲國內上下的心理壓力已經大到足夠摧毀一個國家,到時便會不攻自破。
齊絲國之所以會遭到隸絕絎強烈的報複,大概還是得拜他們那個昏庸無能卻妄自尊大的國主所賜,所以隻能說他們就有。
“行,那我先下去準備”寺浮塵果斷說道,跟隨隸絕絎多年,他知道沒有必勝的把握,皇上不會輕下誓言,所以,對於皇上的決定,他從不質疑,‘信’字是形容他們主仆之間關係的唯一詞匯。
半個多月後,在隸國軍隊攻下齊絲國邊境的國家後,就在他們悠哉自得地在齊絲國邊境駐營時,齊絲國國內的子民精神崩潰,這一戰的勝利,不費一兵一卒,卻讓一個國家蒙受到前所未有的毀滅性災難。
隸軍在贏得漂亮一戰後,這回的反攻行動算了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在隔日,隸絕絎便率軍回宮,隸軍凱旋歸來,得到了隸國子民的熱烈迎接。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