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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一世,他的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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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如潑墨,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黎婉就像是被定在原地,她放緩了呼吸,死死的盯著馬廄的方向,身子崩成了一根弦。


  馬廄內,馬兒的嘶鳴聲還在繼續。


  “奇怪了,這是怎麽了?”圭墨未意識到身後的異常,他走在最前麵,聽到馬廄內馬兒興奮激動的嘶鳴聲他疑惑的往前走幾步到了馬廄旁,借著夜明珠投下的光,圭墨驚奇的發現,那匹主子要送給郡主的白馬竟然前蹄跪地,馬眼裏湧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淚花。


  “這.……”


  圭墨呆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白馬。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這匹馬平時傲嬌的很,有一次他想騎在他背上試試,卻不料還未爬上去便被它從背上甩了下來。


  也幸而他武功好,所以毫發無傷。


  但也不怪乎這匹馬脾性大。


  因為它本是漠北馬王的崽,脾性大,性子野,最難馴服,所以主子才將它交給他讓他馴養。本打算將它身上的野性訓下去之後,再做為安寧郡主的生辰賀禮,可不想這匹馬就像是跟他有仇一般,每次見到他就跟見到了仇人一樣,狂暴異常。


  後來許是相處的時間長了,這匹馬一夜之間突然便溫順下來,平日除了吃些幹草,其餘時間都是安靜的臥在馬廄裏,一雙碩大漆黑的馬眼望著門口,雙眼無神,就像是再期待些什麽,從黎明到黑夜,從不例外。


  有時候,他甚至能從那匹白馬身上感覺到一絲死寂與孤寂。


  但是他卻又覺得奇怪,不過一匹未馴服的馬而已,怎麽會出現人一樣的情感?所以,他總覺得自己看錯了。


  可現在.……

  圭墨睜大眸子看著跪在地上低低嗚咽的白馬,忽然一個激靈回過神。


  他順著白馬跪著的方向看過去,正巧看到自己主子身後,那一襲紅衣的少女忽然繞過自家主子,看著白馬的方向緩緩走了過來。


  她腳步及輕,像是生怕驚擾了什麽。


  隨著黎婉得靠近,白馬嗚咽聲越發低沉,圭墨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心裏一瞬間充滿了疑惑。


  這一切,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什麽回事兒?


  “月白.……”


  不待圭墨想清楚,黎婉一道飽含緊張與期待的聲音忽然從馬廄邊傳來。


  圭墨回神,剛想將夜明珠拿過去為黎婉打光,卻見一道修長白皙的手忽然伸出自他手上接過了夜明珠。


  圭墨抬頭,正瞧見自家主子沉默的往黎婉身邊走去。


  “主……”圭墨見此張張嘴剛想說這等小事讓他來,卻見仲涼忽然回頭涼涼看他一眼,隨後目光看向院外。


  意思很明確,讓他趕緊的從這裏滾出去。


  瞧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圭墨委屈的癟了癟嘴角。


  果然卸磨殺驢這種事情自家主子最擅長了,而他,就是那頭蠢驢,蠢到無可救藥的那種。


  默默將委屈壓在心底,圭墨挪著步子出了院子。


  “主子呢?”


  圭


  墨剛剛走出院子沒幾步,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瞬間落在他麵前。見此,他腳步一頓,抬頭卻見眼前這人竟然是消失許久的墨風。


  上上下下將墨風打量一眼,見他衣衫整潔,發絲飄逸,星眸劍目,端的是一副江湖俊公子的模樣。反觀自己,發絲淩亂,形容狼狽,因長日待在馬廄,身上一股馬糞味兒臭氣衝天。


  不知為何,圭墨忽然覺得墨風這張俊臉有些討厭起來。


  所以墨風問他時,他沒好氣道:“在馬廄。”


  “嗯。”墨風並沒有聽出圭墨話語裏的鬱悶,聽到圭墨說仲涼在馬廄,他默了一瞬便抬步朝著那邊走過去。


  不過沒走出幾步,卻又聽見圭墨道:“不過安寧郡主也在裏麵,你若是想感受感受主子的雷霆怒火,那便去罷。”


  墨風聞言腳步未停。


  見此,圭墨有些氣結的喊道:“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我說,安寧郡主也在裏麵,你確定要在這時候打擾主子嗎?”


  墨風充耳不聞。


  圭墨:“.……”


  不管了,誰再管他誰就是傻子!反正挨訓也是他挨訓又不是他!

  圭墨氣憤的轉身離開了。


  這邊,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堪堪走到院門口的墨風腳步忽然一頓,緊接著沉默的轉身隱在黑暗裏。


  天際邊的圓月不知什麽時候忽然隱了去,隻剩下寥寥幾顆暗淡無光的星子。


  此時的皇宮,像是被一隻大手擋去了全部光芒,陷入一片讓人恐慌的漆黑中。位於皇宮東麵的梅夕宮中,黑暗依然,隻是偶而跳出一星半點的光亮。


  梅夕宮內,一個身著淡藍色宮裝,眉目清麗的年輕佳人靠在貴妃榻上,見燭火即將熄滅,她伸出細長嫩白的手輕輕拿起鑷子撥了撥放置在身邊小幾上的油燈燈芯,即將熄滅的燭火又忽然亮了起來。


  “禮部尚書那邊怎麽說?”


  燈火明滅,打在她麵上,看不清她麵上看不真切她此時到底是什麽神色。


  “回娘娘,禮部尚書說事情成與不成,全在娘娘的一念之間,若是娘娘與六皇子能拿出一定的誠意,那他便是六皇子手裏最鋒利的刀。”


  屋子中央,一個身著夜行衣,蒙著麵巾的人影弓著身子對梅妃緩緩道。


  他聲音沙啞,態度恭敬,即使麵前這人被稱為後宮之中最沒有心機且最溫婉的梅妃,他卻也絲毫不敢態度敷衍。


  別人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何模樣,可他卻太清楚了。


  梅妃,宮中人人豔羨,是景文帝身邊的解語花,前些日子,慶安伯以下犯上、汙蔑郡主,犯了那麽大的錯處,被貶為庶民。可在這道聖旨下到慶安伯府之前,景文帝曾問過梅妃若是他將慶安伯府貶為庶民,她是否會怪他。


  而當時,梅妃是怎麽說的?她當時非但沒有替母家求情,反而寬慰景文帝不必為難,慶安伯府不過一個小小的伯爺府,不必為他開先例。


  於是,這道聖旨便到了慶安伯府。


  但仔細說來,這樣決絕的事情,歸於情理,但從梅妃的身份來說,她畢竟是慶安伯府上的姑娘,如此決絕卻有些不近人情,可當時卻沒有一個人怪她。


  隻因為當時聖旨下到慶安伯府後,梅妃便病了三日,茶飯不思,據伺候她的宮人說,那三日梅妃整日以淚洗麵,嘴裏念叨著是女兒不孝,害的父親丟了官職,丟了顏麵。


  這樣的話傳到景文帝耳裏,景文帝頓時起了憐惜之意。


  許是為了補償梅妃,從前隔一天來梅夕宮一趟的景文帝,近些日子夜夜都歇在梅夕宮。


  也因此,梅妃盛寵俞濃,就連帶梅妃膝下的六皇子都格外得景文帝青眼。近日,景文帝每每下朝,都特許六皇子去禦書房待上一炷香的時間。在這期間,景文帝會順帶考考六皇子的功課,有時甚至會問他一些治國之道之類的問題。


  可這樣的問題.……

  本應該是身為儲君的太子需要學習的東西。


  太子,後黎未來的儲君,從小學的是帝王策,習得是製衡術。可現在……在所有皇子之中,六皇子卻忽然被留在禦書房……

  除卻太子外,他是所有皇子中第一個能進入禦書房的人。


  也因此,所有朝臣都暗暗揣測景文帝這個舉動是否另有含義。


  漸漸的,朝臣分為兩派,一派站在太子這邊,一派站在六皇子身邊。可畢竟太子從小就被當成儲君在培養,所以站在他身後的朝臣還是占了大半。而六皇子身後的朝臣相對來說都是後起新秀,在朝堂裏話語權太低微,但就是這個時候,身為禮部尚書的穆蘭亭卻遞來了橄欖枝。


  一心為六皇子謀劃的梅妃自然來者不拒。


  可是,禮部尚書提出的條件卻.……

  站在屋子中央的黑衣人說完話便緊繃著身子低了頭。


  果然,隨著他這句話落,屋子裏氣氛驟然緊張,他雖低著頭,卻還是能感受到一道冷厲的眼神此時正在死死盯著他。


  感受到這道眼神,黑衣人更加膽顫。


  許久,頭頂的目光忽然一收,黑衣人鬆口氣,就聽到梅妃將手裏的鑷子重重往小幾上一放,冷哼一聲道:“你去告訴禮部尚書就說最好配合本宮,不然就別怪本宮不念舊情。”


  “前些日子穆晟做的那些事情,他真以為本宮一點都不知?他兒子想達成目的卻以慶安伯府做筏子,以為本宮是死的不成?現在慶安伯府一夕湮滅,他那個寶貝兒子倒是置身事外了。”


  “真以為本宮會這麽輕易就算了?笑話!”


  梅妃聲音冷的厲害,黑衣人莫名打了個哆嗦,忙道:“是,屬下明白。”


  “明白就好,還不趕緊滾?”


  梅妃撫了撫鬢發,輕蔑的看黑衣人一眼,輕飄飄的丟下這麽一句話。黑衣人聞言,抱拳趕緊轉身離開。


  等黑衣人離開,梅妃這才拿起小幾上的銅鏡放在麵前。


  很顯然她是刻意梳妝過的,柳葉眉,丹鳳眼,一顰一笑間,媚骨天成。她對著鏡子在鬢間插下一朵珠釵,而後問道:“雀屏,你覺得本宮今日這樣子可好看?”


  站在她身邊的藍衣宮女聞言輕輕笑了笑,道:“娘娘莫不是不知自己現在的模樣?”


  說著,她將銅鏡往梅妃麵前再放了放。


  鏡子裏,佳人貌美,雪肌玉麵,兩頰不知何時染上

  了一絲暈紅,端的是俏麗無雙。


  “你這死丫頭,就會打趣人。”


  梅妃輕輕的捏了捏雀屏的手,麵上卻是笑著的。


  這樣的梅妃跟方才的梅妃截然不同。現在的梅妃,才更附和大家眼裏的溫婉形象。


  “娘娘趕緊別亂動了,仔細頭發待會兒鬆了,皇上應該快來了。”雀屏聞言笑著按住梅妃的手,趕緊說到。


  梅妃這才安靜下來。


  另一邊,忠義侯府。


  隨著黎婉喊出的那個名字,馬廄中嘶鳴聲更為強烈。


  仲涼站在黎婉身後,為她安靜的舉著夜明珠。


  少女臉上的小心翼翼是他第一次見到。


  之前的她,在他眼裏,倔強且善良,認定一件事兒便要悶著頭走下去,不撞南牆不回頭。


  可是,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樣小心的神情,就好像是,眼前的東西,是她魂牽夢繞、心之所向。


  “月白.……”


  黎婉又輕輕喊了一句,這次,她已經站在了馬廄前,目光正落在那匹跪在地上,眼含淚花的白馬身上。


  聽見她的呼喚,白馬忽然從地上站起來,碩大的碼頭在她臉上蹭了蹭。


  “月白.……”直到白馬真切的呼吸噴在黎婉臉頰上,黎婉眼裏的淚水才一瞬間湧出來。她死死的抱住白馬碩大的腦袋,泣不成聲,滾燙的眼淚滴在馬臉上,馬兒身子輕輕一顫,緊接著朝她走了一步,又親切的蹭蹭她的臉頰。


  見白馬這樣的舉動,黎婉眼睛一酸,大滴大滴的淚水湧出來。


  前一世,她早已將它當作了自己的家人,當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到最後,父王沒了,母妃沒了,兄長沒了,就連陪了她許久的它也離她而去。


  那時,她是真的一無所有了,所以,最後,她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了。


  看著眼前的場景,仲涼抿了抿唇,拿出一張帕子打算遞給黎婉,卻在半途又收了回去。


  眼前的少女哭的厲害,仲涼沉默的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可眼底的幽暗卻一瞬間似一道漩渦,幽深的嚇人。


  前一世,他的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可恨他竟然沒再她身邊。


  仲涼握了握拳,又緩緩鬆開。


  這一世,時間尚早,他還有機會不是?


  不管前一世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才不在她身邊,這一世,他一定會握緊她的手不鬆開,不會再給旁人傷害她的機會。


  再者,那日在山洞時,她已經答應了他不是?


  仲涼緩緩收回眸子,看了眼手上的素白帕子,想了想又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隨後又從袖口拿出另一張帕子遞給黎婉。


  黎婉此時心情起伏,正在為重新得到月白而開心,因此並未在意,見仲涼將帕子遞過來,順手便接了。


  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淚,黎婉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忠義侯府,而且,仲涼就在她身邊!


  想到從,黎婉咬了咬唇角,抬頭看仲涼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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