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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敷熱毛巾

  淅瀝嘀嗒三兩聲,夜色攆遊人。疾風細雨送人冷,離恨不語,眉間、掌上疼。

  一夢十年不肯還,對月貼花黃。屧粉佳人尋過往,不可說,於彼朝陽高崗。

  那個最淡定的,故事中的人,錦逸王聽完,緩緩站起了身。他看著遠方,平靜的說:

  「別久蠱是以我身體作為媒介,下給先皇后的。怪醫先生說,我母親欠了你們母女兩條命。她當年一條命,一走了之是一了百了了。母債子償,我自然也欠著你們。

  我自小住在蔚山,雖說並沒有和你們一起生活。也沒有被怪醫精細著調理過。但好在一身血也和別久蠱有些淵源。況且,算是自食惡果吧,還中過青藤砂。

  那天,我是去獻血的。大公子先輸了我的血給你。」他伸出手,露出了還沒有消下去的已經很淺的傷疤。

  「後來的事,我就都不知道了。」說完,鄔賢率先走了出去。

  當年的故事當然不是這樣的,只是如今已沒有必要再說了。

  當然,最好是這樣。活人的債,總是好還一些。

  尤其自己,怎麼看來,都像是別有居心。

  夕陽的餘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首發域名m.bqge。org

  錦逸王走後,鄔曼終於才肯放聲大哭。等哭夠了,又想起還有件麻煩事:

  「事情都安排好了嗎。那天你和白七都在,沒被人看見吧。」

  「小姐記得小四留下的那封信吧。我用他做借口約越王爺出來。他沒多帶人。都安排好了,沒人見到小七。小姐放心。」

  許寧想了想,又說,「小四幫朱啟祥做過的那些事。也是那次。

  大公子死時,和先生走時很像。都是,整個人像是一夕之間突然衰老。當時先生重傷不治,也是只留了大公子在身邊。其中情形,如今也不得而知。

  但先生是被朱啟祥重傷。白四自覺害得百里先生和大公子。大概是心生悔意,才留下絕筆信給小姐。」

  許寧伸手掏出手帕遞給鄔曼。想到了蔚山上的大家長,曾替一群泥孩子扛起過一片天。如今,家長不在了。這天直直地想這個少女的肩上傾軋下來。

  「今天邵家的小公子又遞了帖子進來。」許久沒說話的白七找了個話題。

  許寧很自然地接過話,「霞飛來的那位陳三少爺,這幾日纏著邵小公子。這封帖子多半有幾分他的意思。」

  鄔曼看看許寧,又看看白七。像是根本沒聽見許寧和白七說了什麼,自言自語:「師父那時候身體機能全部枯竭,是氣血兩虧。可是我不明白。

  梁安十一年的時候,師父醫娘親的時候,虧損過身子。

  雖然後來一直在調養,總歸底子損耗太過。再有,沒救回娘親,師父一直心有鬱結。可是,師兄怎麼會?

  真的是和師父走失那樣嗎?」鄔曼閉上眼睛,才停下來的淚水又直直在臉上流成小溪。「那得多醜啊,師兄一定很難過。」

  許寧和白七都沒說話。就又聽到院子里,傳來喧嘩聲。白七側過頭看過去,對許寧示意。

  朝向鄔曼的方向略微福了福身子,又往聲音來處去了。

  「是越王爺的二公子。」白七回來的時候,提高了聲音。

  鄔曼依舊坐著,仿若未聞。

  「越王府主事的人不在。如今亂的很。一個個都要跳出來。」見鄔曼確實沒什麼心情。

  白七對著許寧使眼色:「二公子說,杏兒姑姑走之前給小姐留了信。他想要見一見小姐。

  之前小姐打發了人,說誰也不見。他們就把人放到院子里,又在跟前這般惺惺作態。這規矩簡直,竟是連一般的富貴宦達人家都不如。」

  鄔曼聽見耳邊有聲音,一直在和自己說話。她抬起頭,看了看嘴巴不停張開又閉上的白七,又緩緩移向許寧。

  許寧彎下腰,湊到鄔曼身前。低聲問:「小姐,出來也久了。起了風,我們先回去歇一會兒吧。」

  順從地起身,鄔曼借著力起身。她迷茫地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有個像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斬釘截鐵:「我不想見他們家的人,讓他不必再來。」

  重新給鄔曼又凈了個面,敷上了溫熱的濕毛巾。許寧給鄔曼蓋上了薄被,坐在一邊。輕輕地說許多她也不知道公主有沒有在聽的話。

  她天南地北地說了一大通,哪怕有一點半點,讓公主少想一些當年的事情。都算是好的:

  「小七說的沒錯,谷越城如今實在太亂了一些。陛下旨意,讓你回霞飛。雖說,沒有言明,要你幾時回去。

  但,這旨意如今人盡皆知。你多留一日,又是多一分風險。

  不是我們怕什麼。只是現在這谷越城實在太亂了。壽宴聚起來的魚龍混雜,現在也未必盡然散去。暗處都有誰,謹慎一些也好。

  聽小姐的,那天去見過太子爺。讓百里奇保護太子爺。太子爺像裴娘娘一樣聰明,一說就明白小姐你的意思。他當天就啟程回霞飛了。

  還有,還有小七。小七最近心裡也很苦。小姐,你知道的。她是一根腸子。誰對她好,她就十倍百倍,恨不得掏心掏肺對人好。

  這一年,大皇子,恩,現在已經是錦逸王了。他對小姐極好。他對我們做過的事情,我記得,小七也記得。他一次次奮不顧身,總是讓人感動。

  小姐,你身體一時總不見好,又一直不記事。若說他都是在演給我們看,實在是演的太好了。你看他的封號,那樣的兩個字,當時真的是觸怒天顏的

  ……」

  許寧還待在說什麼,想起毛巾已經沒那麼熱了。伸手拿起鄔曼眼睛上蓋著的毛巾,鄔曼就大睜著眼睛看著她。大睜著眼睛。

  「小姐,眼睛還有不舒服嗎?」許寧忙打住話由,小心地問。

  用熱毛巾敷眼睛,是最舒服的。

  鄔曼舒服的眼睛這麼想著,她的眼睛還記得,曾經多少次,她偷偷從霞飛回來。總是忍不住會委屈。

  那時候師父會在大門外等著她回來,會摸摸她的頭,嘆了口氣,還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卻讓許寧給她用熱毛巾敷眼睛,會讓白七給她煮雞蛋。

  她以前覺得她真的很命苦了。爹不疼,娘也不愛的。

  他們都說她娘親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那個世上最尊貴的娘親會住在偏遠的莊子上,她會遠遠看著自己,卻轉身離去。

  她不認得自己。她也不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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