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怎麼還？
「你是誰？」老闆也知道，她不是問他是不是太陰山腳下的茶攤兒老闆，而是問他，茶攤兒老闆到底是誰。
「我就是這山裡一住戶，承過沐老爺子的恩，你可以把我當做是來報恩的。」
沐安安見他不想多說，也不想再費力去思考。
「好啊，還吧，你準備怎麼還？」沐安安很直接。
老闆也是嘴角一抽，很是焦慮的提醒了沐安安一句，「半個月前，是我在山裡救了你。」
「山裡那麼多不長眼的槍和子彈，還有倭人，你是怎麼在他們一定要抓到我的情況下救的我？」
沐安安的眼睛里沒有一絲因為長時間昏迷而導致的不清醒，也讓茶攤兒老闆愣了一愣，這姑娘是真不傻啊，還是沒有相信他。
茶攤兒老闆也不猶豫，操起了老本行，沐安安第一次見他時候的樣子。走到桌子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開始他的表演……
「這世界上的變數很多，活的時間長了就什麼都能見過。我本來是這太行山脈里的一隻鼠類，本性嚴，承蒙當年沐老爺子的點撥之恩，做了人。」
茶攤兒老闆還怕沐安安年紀小，活的短，不相信這天地間的精妙。哪見人家小姑娘瞄都沒瞄她一眼。
沐安安卻不是這樣想的，她是真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所有的邪都讓她給撞完了。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這不前腳領養了一隻老鬼，後腳就被一隻精怪賴上了。
茶攤兒老闆見沐安安面部沒有異色，也繼續說道：「你別多想，我不是什麼吃人的精怪。我在這山裡生活了百年，從沒作過惡。我得了天地妙義，是想修上大道，而不是在這山裡苟活一輩子的」
「現在的大環境不如以前了，社會動蕩，政局不安，百姓們都忙著活下去，大家都是有一口沒一口的過著，都只想著怎麼能多活一天，沒有人會把精力放在去求一些虛無的事上，我們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混了……咳咳……咳咳」
說完茶攤兒老闆還假裝咳了兩聲，想讓沐安安相信，他的日子是真的不那麼好過了。
沐安安也聽長輩講過一些，有的動物活的長了，會慢慢修出人性，這時候只要有懂的人點撥一句，說「倒是像個人」這樣類似的話，他們就真的能修成人身。
她也理解，人命如草芥，不值錢，沒人會去燒香拜佛了，不然這些「人」也不會找上自己。
「那你有什麼本事？準備怎麼還我爺爺的恩？」
茶攤兒老闆面露尷尬，「俗話說的好，家有一寶，如有一老……」
「噗~」話沒說完，旁邊的男人一聲嘲笑。
茶攤兒老闆趕緊反應過來，「不不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雖然頭髮短，但我見識長啊，我還最會養孩子。」
「你看，我養的這個孩子，還治好了你的病。」茶攤兒老闆靈機一動，連忙指向旁邊的男人，勢要好好證明一下自己。
沐安安的眼神也看過去：「你是人嗎？」
男人：「……」。
茶攤兒老闆：「……」。
「謝謝你。你沒承過我沐家的恩，救了我，我應該道謝。」
男人：「……」。
這位姑娘你謝的好像沒有什麼誠意。
「我要回奉城，你能馬上送我回去嗎？」沐安安又轉頭看向茶攤兒老闆詢問。
「姑娘，你可能對我的身份有什麼誤會，我是活的長，不是活的能！話本兒里那些精啊怪啊的法術都是騙人的，不可信不可信！」
沐安安點點頭，知道了這茶攤兒老闆是個沒什麼用的。
又在連續三天的趕路上知道了，這年輕男人也真的只是個人，和她一樣的人。
所以她又問茶攤老闆：「嚴老，您欠的恩準備怎麼還？」
茶攤兒老闆無言以對。
離開奉城有半月了，再回來的時候，她都快不認識這個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了。
就連最繁華的街道也變得蕭條，那家她最愛的西餐廳關了門，街對面兒的中式茶樓的插旗也橫了下來，歪歪斜斜的在窗口那兒吊著。街道也沒人清掃，她看見了日期標著好幾天前的報紙撒在地上。
真的是晚了嗎？沐安安忍下喉間的一股腥甜，她不能就這麼放棄。她這次出去是一群人出去，一個人回來的，已經沒有臉面回去沐家了。她只想著遠遠的去看一眼，再去找人報仇。可眼前見到的，她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腳下的步子也不敢再往前挪動分毫。
「剛接到的最新戰報，奉城駐軍首領叛變，騙取百姓十萬白銀，商戶二十萬黃金，率旗下三萬駐城軍棄城而逃。」男人看著沐安安布滿血絲的雙眼，眼裡的不甘和憤恨幾乎就要化為血淚噴涌而出。
是有點不忍，但接下來的話他又不得不說：「他們遞給倭軍的投名狀，就是沐家上上下下的七十八口人命。」
「你別說了！」她控制不了自己了。奉城也是曾經的天子腳下，達官貴人數不勝數，她不是沒見過窮鄉僻壤，卻不敢想，這樣的滿目瘡痍，會是奉城！
沐家的院子只是很普通的一處，不似山前鎮的神秘。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沐家大門前，門是虛掩著的，沐安安卻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推開了一道縫隙。只需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血流成河，瞬間凍住了她渾身血液。
她走的時候，阿娘還囑咐她出門在外不要貪嘴。
她走的時候，阿弟還告訴她要等著她一起回來去放風箏。
她走的時候……她走的時候的歡聲笑語還歷歷在目。
走的時候笑的有多開心，現在院子里的血就有多刺眼。
男人看著沐安安幾乎麻木的一步一步的走到水井那裡，抱起來那個掛在井邊的小孩兒的屍體，他的心也跟著狠狠地顫了一下。
他忍不住走過去抱住了她，連那個孩子一起抱在懷裡。他聽著懷裡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看著眼前的「人間地獄」，地面上，井台邊兒上，台階上，門廊下，窗戶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沐家上下七十八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