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禍因（4）

  「郡主動手！」離婁人未至，聲音卻在耳旁驚起，讓我不經意間便握成劍勢。

  此時，那山藤身形愈巨，越來越長，將那山石由底至頂緊緊纏住。就在我要動手的時候，那山石竟發出了潤澤的亮光，本來光禿禿的墨綠色山藤也突然綻出一身亮瑩瑩的綠葉，葉動風起，天柱峰頂的濃霧霎時退散，一束天光忽降，耀得整座山峰瞬間清明。

  「郡主！」

  聽見離婁再次提醒，我知他正在峰底拼力為山藤灌輸靈力，卻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劍。不是我忘了自己此行何來，而是這久成傳說的夙願如此輕易就已達成，我著實為之動容，不想破壞這母子重聚之喜。

  「郡主忘了曾公子了？」離婁落身在我垂下的劍旁，與我一齊看著那山藤與頑石漸漸從本形中凝出兩束渾亮的光芒。

  「沒忘。」我揚起頭來，看著那兩束光芒穿雲而去。

  「我只是，」我收好劍望著離婁笑了笑，「歡喜他們夙願得償。」我本想說，世間高人能耐之大無可以估，卻沒有誰想過助這對母子早日重逢，不使他們峰上峰下苦苦相隔。

  「你沒事吧？」

  「郡主是想說，若我無事，為何不早日助這對母子重聚？」

  「正是。」我見他坦誠，便也不掩飾道，「於你來說，於這魔界無數族眾來說，舉手之間就可以結束這一悲劇，可是自這件事情發生，又從笑話變成傳說，你們都無動於衷，想來這就是魔界聞之便令人所不齒的原因。我並不想說得這般無情，奈何我無法為自己找個理由，告訴自己藤魔曾殘忍嗜殺，遍地仇家。」

  「郡主此言，使我魔界眾生慚愧已極。只是此番回去，曾公子那邊，郡主又要如何回復？他是郡主好友，厲鬼之魘，會日漸讓他痛不欲生。」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辦法總會有的。」我禁不住嘆了口氣，「由衣那裡，吃藥也是不管用，再想法子吧。回了京都，國師興許有辦法。」我想著，國師能在我體內困住清尊二十多年，我卻半點噩夢也沒做過，若是清尊真比厲鬼還厲害，想必他也能施法解壓一二。

  「希望這次，師尊是對的。」

  「什麼？」我詫異地看著離婁，見他搖頭笑著向那光芒褪盡后的散石斷藤行去。

  「如果適才郡主出手，」離婁揀起一段藤身，覆手間便使其幻作了一束綠絲，「那這望山藤絲才是拿不到了。」

  「你……」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你試探我？」

  「不錯。」離婁閉了閉眼，突然雙膝跪地，雙手托起藤絲道，「離婁有一事相求，請郡主答允！」

  「你、你先起來!」我忙去扶他，「有事起來再說。」

  「請郡主答允！」離婁執著道，絲毫不動。

  「你起來！不起來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過去二十多年，我雖不曾行萬里路，但書卷上「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又得龍郁教導，即使是我府里的花妍、雲兒她們，也是不輕易跪人的。再者我於他並非生身父母、長兄胞姊，離婁此等大禮，我又如何受得起。

  離婁仍在堅持，我又急又氣之下索性甩手就走，放話道：「你什麼時候跟上我了，什麼時候再說。」

  果然，我剛行了兩步，離婁便在我面前了，

  「再跪免談。」我立刻強調道。

  「不跪。」

  「說吧，故意帶我來魔界所為何事？」

  離婁沉沉一笑，爽落道：「適才一跪，是為我師尊。」離婁說著，轉身望向南方。

  我靜靜等著下文。

  「我師尊本是近天界六尊之一，厲尊復冰。呵，說是之首也不為過，因為當年他與清尊師叔遙領術家正統，其他四尊皆是望塵莫及。近天界千年一劫，劫后能有兩人冶鍊羽化，照那時看，這兩人便是師尊與師叔無疑了。誰料無恥小人質尊隋歷，暗結隱尊羅畢，陷害師尊，致使師叔走火入魔，引得天下大亂。」離婁的話語冷冽極了，可知他此時憤恨。

  「師叔當時修為已近天人，天人入魔，何可奈何？自然是人人意欲誅之。唯有師尊，不懼被師叔誤傷捨命陪護，與整個近天界為敵。天雷劈下時，臨界峰正被圍攻，師尊為師叔抗下數道天雷，身受重傷，羅畢趁虛而入，引了一道天雷將師叔……」離婁停下了，他的衣角翻捲起來，天柱峰頂隱隱風起。

  「隋歷，」離婁咬牙道，「惡施伽咒，將師叔魂靈禁錮於馭靈之體，輪轉五百六十七載，消殘殆滅。而你，」離婁突然迴轉，眼眸深沉可怖，「便是咒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