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禍因（3）
道途甚遙，一路無語。離婁御飛之術甚奇，迅捷穩當，饒是帶著我也沒有一絲顛簸。
落地是在一片被兩條車轍略顯的道路橫穿而過的樹林之中，早春的樹葉嫩黃透亮，映著陽光使得整片林子亮亮堂堂。
我們沿著車道行不多時，便看到面前出現兩條岔路。離婁指著立在左道旁的一塊石碑道：「此處便是陽關，左邊是魔界正門，郡主請。」
我撥開掩映住石碑的去歲枯草，看著上邊空無一字道：「大魔靈該不會是認錯了道？」
「郡主不必擔憂，此處我往來多次，不會記錯。陽關乃魔界與人間交界，凡人往來，是不會受此處結界影響的。」
我不疑有他，往左邊路上行去，好奇道：「為何不走右邊那條路？」
「右邊是魔界後門，進正門就能看見望山藤，不必繞遠路。而且，」離婁看了看我，「清尊身份，怎可行得後門。」
我心道這清尊譜可真大，眼前忽然一暗，便見本是綠葉瑩瑩的林子遽然間幻作了霧氣沉沉的深山，往身後一看，一道巨大的青岩石門拔地而起，正緩緩閉合。
四下里寂然無聲，清清冷冷的霧氣撲來，揮手散去卻又重新聚攏。
「郡主不喜歡雲霧？雲霧倒是喜歡郡主。」
「何意？」我不等離婁回答便又問道，「怎麼悄然無聲？魔界不是世間奇物聚集之地嗎？」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世間奇物？」離婁禁不住笑道，「郡主可真是明禮得很，將這一眾妖魔鬼煞高抬得狠了。」
「你自己就是魔人，竟還看不上同類。」
離婁又是一笑，好像我的話很是可笑。「命自然是一樣的，可有的命如走蟻飛塵，吹灰即滅，有的命天地同生，無可撼動，無所謂看上與否。他們自是在的，不過不是他們該出現的時候，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郡主看見那山了嗎？」離婁指著不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竹筍狀山峰道，「望山藤就在那裡。」
我自進了魔界大門便見到那座山峰，那山峰只錯開正門數十丈，突兀且霸道地直入天際，一身蒼黑顯得風雨欲來。
「魔界總是這般天光嗎？怎無半點陽光？」
「本來有的。」
離婁並不多說，領我到了山峰腳下，便見一條根部有小腿粗細的墨綠色藤條無葉無蔓攀峰而上。我握住搖了搖，藤身竟然絲毫不動。
「關於望山藤還有一個傳說，郡主要聽嗎？」
「我以為大魔靈不是健談的人，未想竟還會講故事。」
「郡主不必多慮，是師尊囑咐我多與郡主交談的，也囑咐我要與郡主坦誠以待。」
「厲尊何意？」
「郡主會知道的。」
「好，我等著。」早知離婁不想說的事怎麼問都無濟於事，也習慣了他能說一些不能說一些，我便也不再糾纏於此，轉而言道，「那你講吧。」
「傳說曾有天魔得一子，此子遭魔雷擄去，囚於此峰之上。天魔為救子與魔雷相抗，被魔雷擊落峰底，發力多次，終未能成，便幻作此藤，匍匐往上，以求重聚。無奈此峰並非妄稱天柱，乃魔界第二高峰，藤身靈力不足，只能望山興嘆，雖未曾放棄，卻終究不能得償所願。其子也化作頑石，立於峰頂，終日等待親母。」
「此魔有情。」我不禁感慨道。
「人，一般不會覺得魔物有情，」離婁看了看我，「不是嗎？」
「敢問大魔靈生來便是魔物？」
「何意？」
「你為令師出生入死，公玉不覺得其中沒有半點師徒情誼。你提起厲尊時總是親誠恭敬，厲尊待你，該是不差。」
「的確。」離婁頓道，「郡主慧心。」
「大魔靈和令師乃魔界端首，卻是有情至極，可見正如公玉所言，魔物也是有情的，而我，」我看進離婁的眼睛里，「便是一介凡人。」
離婁欣然一笑，並不反駁，我就當他是承認了，言歸正傳道：「那這望山藤該如何摘下？」
「此藤牢固不可硬取，唯有使其快速生長觸到峰頂之石，才會有片刻鬆軟。趁時取下，其絲便至柔至韌，效用最極。」
「使其快速生長？」我懵然道，「該怎麼做？」
「小事。我先送郡主上去，之後再向山藤根部輸入靈力，等其觸到峰頂之石，郡主相機斬斷即可。」
「聽起來有些令人不忍啊。」我搓搓手道，暗嘆竟然還要上這麼高的山峰。
「郡主仁心，傳說而已，就算確有此事，你我也算了其夙願了。」
我點頭應了，離婁便攬住我往峰頂飛去。此峰真不愧叫做天柱，真是高極了，約莫過了一碗茶的功夫我二人才到得峰頂。頂處極寒，雲霧繚繞，望不見方圓任何事物。
那傳說中的頑石卻是好找，只見峰頂正中一片荒石灘，大大小小，形狀不一。我想著望山藤本身與石器相觸就會有些反應，所以才有了如此傳說，否則同是變幻，為何其母只化作了一根藤，其子卻化了這頑石無數呢。當下也不細想。
離婁提醒我注意安全便返身下去了。我因心裡還懼著此峰之高，便選了塊大些的石頭坐下來，等待離婁施法。未想離婁出手之快出人意料，就在我以為他該是剛剛落地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巨物開道的強大聲勢，那望山藤本來手指粗細的頂端已經長到與手臂相當，穿峰破頂，轟然向我襲來。
我何以再敢掉以輕心，迅捷飛身落在旁處，凌空抽出隨身之劍，等著山藤觸石的一幕。卻見那無數荒石眨眼間聚成一處，凝成一座不小的石山，此處望去，正是一孩童的模樣。
難道傳說確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