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廚房這麽大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葉家的人。
葉魚他們齊刷刷的從東屋出來了,瞧著那還在濕噠噠,還冒著白煙的大腳丫子,頓時懵了!
葉驚蟄他們兄弟三人麵麵相覷,眼裏閃過震驚,齊刷刷的看著魚,無聲:
“想想,你也太靈了!”
葉魚無辜的攤開手,動了動唇:
“我就隨口一!”
原來,他們剛進東屋,提起盧鳳蘭欺負人,葉魚就隨口提了一句,“大伯娘那麽壞,肯定會熱水被燙著!”
結果!
葉魚話音剛落,廚房就傳來了一陣殺豬叫聲,葉驚蟄他們一看,好家夥兒,哪怕是穿著棉鞋,盧鳳蘭那腳都燙的起水泡。
這明顯是要去看醫生的。
但是鄉下哪裏有醫生,最多就是公社那邊有個衛生所,可是這種衛生所看病,也是不便宜的。
大家一時難住了。
就在這時,從外麵進來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頭發工工整整的盤在腦後,瞧著頗為幹練,她是周秀英。
也是葉家的當家人,她男人葉全根是是抗~戰老~兵,早年成了烈士犧牲了。
這麽多年來,她一個人拉扯大了四個兒子,並給四個兒子娶了媳婦。
在這個家,周秀英是一不二的,她過來的時候,就瞧著大兒媳婦的慘樣,罵:
“這麽大的一個人了!光長個子不長心啊??燒個熱水都能被燙著!”
嘴裏雖然是罵著,手裏的動作卻不慢,她提起盧鳳蘭的腳看了看,直皺眉頭,“你多厲害啊!睜著這麽大的一雙牛眼睛,熱水都能被你澆腳上!”
盧鳳蘭縮了縮脖子,被罵的頭都抬不起來,弱弱:
“娘,我哪裏曉得、曉得那葫蘆瓢破了啊!”
周秀英撇了她一眼,沒話,實在是沒眼話,被這蠢貨給氣的。
剛燒開的熱水特別的燙,再加上這種氣,自然是穿的有爛襪子的。
沾了熱水的爛襪子,又黏在了皮肉上。
這會脫襪子連著皮肉拽下來,簡直是要人命的。
周秀英狠了狠心,一下子把襪子給拽了下來,瞧著了裏麵的皮肉已經燙的起了水泡。
她搖了搖頭,咬牙,“這不行,草木灰怕是止不住的,要送去衛生所看看!”
周秀英從兜裏麵摸了摸,找了五毛錢出來,遞給了自家大兒子葉紅忠,十分肉痛的吩咐:
“老大家的,把你媳婦送到衛生所去看看,拿點藥回來擦一擦!”
這五毛錢,周秀英是萬分舍不得的,但是瞧著大兒媳婦那不成樣子的腳,算了。
人比錢重要。
老大家的是葉紅忠,也是周秀英的大兒子。
他瞧著那五毛錢,心思頓時動了幾分,他接過來順手揣到了自己兜裏麵,,“娘,鳳蘭這算是屁大點的傷啊!放到涼水裏麵沁一沁就好了!”
盧鳳蘭聽到這話,心都涼了半截!!!
還沒等她回過神,一盆子涼水澆了上去,隻聽見殺豬一樣的叫聲,下一秒,那水淋淋濕噠噠的腳,就被撒了一層草木灰。
得!
這下,這個盧鳳蘭的這個腫腳丫子徹底沒法看了。
葉紅忠不以為意,“娘,您看,這下,這下連五毛錢都省了吧!”
周秀英冷笑一聲,從他兜裏麵搶回來了五毛錢,“既然,你自己的媳婦自己不心疼,我一個當婆婆的就更不心疼了!”她捏著五毛錢,掃了一眼眾人,對著葉魚道,“奶奶的心肝寶貝,這五毛你拿著去買本子筆用!”
葉魚沒想到,自己來看個熱鬧,還白白得了五毛錢。
她手裏捏著五毛錢的時候,還有些不真切,一臉的懷疑,“奶,這五毛真給我了啊?”
“這本來就是你爸媽的前些才上交的家用!”周秀英摸了摸想想的臉,“你大伯娘不要,那就給你了!”
盧鳳蘭聽到這話,一口氣沒噎上來,暈過去了。
倒是周秀英的另外兩個兒媳婦孫月娥和胡美英,羨慕的看了一眼葉魚,全家也隻有葉魚有這個待遇了。
那可是五毛錢啊!
要上好幾工,才能掙得到呢!
可惜,礙於自家婆婆的威嚴,她們都不敢吭氣兒!
到了晚上,葉魚的爸媽也回來了,葉魚的爸爸是葉紅衛,他是周秀英的二兒子。
不過,他算是家裏有本事的,在朔州煤礦上班,下到礦底下,雖然累一些,但是一個月卻有三十二五塊錢的工資,吃的也是供應糧。
至於葉魚的媽媽,蔣秀華則是在大隊學裏麵當老師。
兩人倒是一前一後回來的。
瞧著家裏的氛圍不對,葉紅衛還特意問了一句,“這是怎麽了??”
葉紅衛這一問,好家夥兒,盧鳳蘭倒豆子一樣告狀起來,無非就是你兒子閨女的多不像話,怎麽欺負人的。
葉紅衛聽了一耳朵,心裏有了成數,問:
“我家朝星燒的熱水被你全部拿給良書用了??”
“我家想想要個暖水瓶的水,你都不給??”
“要我看啊!大嫂,你這燙傷也是活該,誰讓你這個做長輩的這麽黑心肝的!”
得!
葉紅衛三兩句,把盧鳳蘭給懟的嚎啕大哭,隻覺得腳上的傷口越發跳著疼了!
她的命這麽苦啊??
聽到哭聲,葉紅衛兩口子,冷笑一聲:
“該!”
兩人頭都沒回的去了東屋,瞧著四個孩子,排排坐在炕邊老老實實的,大眼一看,就是做了錯事,心虛的,安靜的很。
葉紅衛扯過椅子坐在了四個孩子對麵,問,“怎麽?外麵還挺牛的,自家屋裏都不話了?”
葉紅衛生的高高大大的,國字臉,頗為正派,又加上長年下礦做體力活,一身的腱子肉,嚴肅的時候,瞧著頗為駭人。
葉魚他們麵麵相覷,摸不準,葉紅衛是什麽態度。
葉驚蟄作為大哥,先把責任攬了過來,“爸,今是我沒忍住,先開口的!”
葉朝星也跟著,微咳,“爸,是我先跟大伯娘吵起來的!”
葉魚是最後,她一雙清棱棱的眼睛,放在葉紅東和蔣秀華兩人的身上看來看去,眼底還閃著淚光,爸媽還這麽年輕精神,是真好啊!
她抿著唇,聲,“爸媽,今兒的這事情,全是我引起來的!”
葉魚老老實實的把前因後果交代了一遍,包括,自己隨口的一句玩笑話,成了真的。
葉紅衛聽完了,目瞪口呆,“閨女,你啥時候,有這能力了??”
葉魚,“???”
這是重點嗎?
她手捏著衣角,擰成了麻花,她輕聲,“爸,要是罰的話,罰我好了,跟哥哥們沒有關係的!”
哪怕是被處罰也是好的。
因為這樣,代表著父母都還在。
父母不在的時候,她連想被人處罰,都沒有人。
葉紅衛和蔣秀華對視了一眼,他搖了搖頭,把葉魚給抱在了懷裏,他疑惑,“閨女啊!是什麽錯覺,讓你覺得,我要處罰你們??”
葉魚吃驚的瞪大眼睛,有些納悶,“爸,你不罰我們嗎?”
他們雖然沒做錯,但是大伯娘到底是因為他們受了傷。
葉紅衛用著自己的胡子紮了紮葉魚的臉蛋,認真的教育,“想想,驚蟄,朝陽朝星,你們是我的孩子,你們在外麵受了欺負,盡管報複回去,出了事情,爸給你們兜著!”
父母就是孩子的底氣。
父母給了孩子們膽量和勇氣,孩子們在外麵,才不會被欺負。
隻有這樣家庭裏麵教出來的孩子,才會自信而明亮,善良卻不會被善欺。
葉魚聽到這話,眼眶瞬間紅了,從來一次,她才發現,原來那個隻會四處求人的父母,也有這般滿腔英勇的時候。
葉魚依偎在葉紅衛的懷裏,她捧著一張臉,晶亮的眼底閃著喜悅的淚光,“爸爸,您是底下最好的爸爸!”
沒有哪個父親,能抵擋住自家閨女如此崇拜的目光。
葉紅衛也不例外。
旁邊的蔣秀華,沒好氣的來了一句,“媽沒幫你們話,就不是好媽媽了?”
葉魚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紮到蔣秀華懷裏,卷毛一翹一翹的:
“才不是呢!媽媽也是最好的媽媽!”
“想想最喜歡媽媽了!”
瞧著自家閨女這般樣子,蔣秀華和葉紅衛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還是嬌嬌軟軟的閨女好啊!
瞧著那三個臭子,脾氣強的跟牛一樣,啥會這般軟軟的撒嬌過。
蔣秀華抱著葉魚就是一陣稀罕。
全家人都歇息了以後。
葉魚這才淅淅索索的從被窩裏麵冒出來了個頭,借著皎潔的月光,看了看手心裏麵捏著玉錦鯉。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月光下麵的玉錦鯉內部,似乎在泛著碧瑩瑩的流光,那流光還在一閃一閃的。
這和白還是灰撲撲的玉錦鯉區別太大了。
正當葉魚以為自己花眼的時候,那玉錦鯉卻突然生變,一閃一閃的白光,變成了一條會遊動的錦鯉,鑽進去了左手手心。
葉魚被嚇了一跳,眼睜睜的看著那尾錦鯉在自己手心裏麵遊來遊去,親熱的不得了,她伸手摸了摸那魚尾巴,魚尾巴還特別靈活的搖了搖。
葉魚對著這尾錦鯉也生了幾分歡喜,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輩子做過真的錦鯉,所以這玉錦鯉才會有這般形態,和她親近。
那麽上上輩子夏曉茹得到了玉錦鯉是什麽樣的?
不過,她敢確定,夏曉茹得到的玉錦鯉最終形態絕對和自己的不一樣。
葉魚手裏捏著那徹底變廢的玉錦鯉遺蛻,又盯著自己手心看了好一會,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變成無形的錦鯉,有什麽作用?”
誰知道,她話音一落。
從玉錦鯉的嘴裏,吧唧吐出了一滴碧瑩瑩的水珠,水珠兒凝結在手心,晶瑩剔透,宛若一顆寶石一樣明亮,瞧著頗為誘人。
莫名的,葉魚有種直覺,這錦鯉凝結出來的水珠兒,對她有很大的好處。
葉魚鬼使神差的去把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兒給添到了舌尖,一股清甜在舌尖綻放,整個人的精神也為之一震。
葉魚吃完了水珠子,隻覺得自己特別有精神,一點睡意都沒有,她睜大眼睛,盯著木頭橫梁,聽到耳邊的打呼聲,隻覺得這聲音格外的好聽。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再次穿回到十歲的時候。
而且,還搶到了玉錦鯉。
葉魚緊緊的捏著玉錦鯉,她暗暗的告訴自己,不一樣了,一切都和上上輩子不一樣了,玉錦鯉在她的手裏,而金手鐲也是當著眾人的麵被搶走的。
夏曉茹也不能把鍋推到她身上。
大哥更不會,年紀輕輕就為了給自己頂罪,進去了牢房。
他們一家人,都團圓的,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葉魚捏著玉錦鯉的遺蛻,她才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今兒的見到爸媽太興奮了,她把煤礦分布圖給忘記了。
想到這裏,她驚了一身冷汗出來。
煤礦分布圖這種東西,葉家是保不住的,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她懂。
葉魚心翼翼的翻了個身,從炕上跳了下來,跑到了立櫃旁邊,取出了爛木頭箱子裏麵的煤礦分布圖。
她正在猶豫的時候,從炕上傳來一陣低低的聲音,“想想?還沒睡呢?”問這話的是葉紅衛。
黑暗中,他的聲音壓的極低,生怕吵醒了炕上的其他人。
葉魚點了點頭,似乎反應過來,屋內太黑,葉紅衛看不見,她聲喊道,“爸爸,您能跟我出來下嗎?”
葉紅衛愣了一下,他淅淅索索的從炕上爬了起來,扯過一件爛襖子順手蓋在了葉魚身上,他摸了摸她的發頂,“怎麽了?”
葉魚緊了緊棉襖子,她輕聲,“爸爸,把大哥也喊出來!”
葉紅衛更驚訝了,還要把老大喊出來,這到底是出了啥事——
東屋外麵,寒地凍的,皎潔的月光照在雪地上,折射出白色的光芒來,宛若白一樣亮堂。
“爸爸,大哥,我這裏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葉魚抿著唇,她低聲道。
葉紅衛和葉驚蟄父子兩人對視了一眼,瞌睡瞬間沒了,“是什麽?”
葉魚把煤礦分布圖遞了出去,“就是這個!”
葉紅衛和葉驚蟄兩人借著月光,對照著地圖看了好一會,上麵標記的地方太多了,花亂墜的,他們兩人都沒看明白。
對上兩人疑惑的目光。
葉魚,“這是朔州煤礦分布圖!”
這幾個字,宛若一道驚雷,炸的葉紅衛和葉驚蟄兩人都懵了,葉紅衛有些不可置信,他壓低了嗓音,“你這是什麽?”
“朔州煤礦分布圖!”
葉魚重複。
朔州煤礦,將來會是華國曆史上最大的煤礦之一,而現在,朔州煤礦隻開發了一部分,但是僅僅這一部分,就養活了朔州市幾千個人。
如果,全部開發完成,葉紅衛不敢想,朔州煤礦能養活多少人,他是在煤礦裏麵當工人的,比誰都清楚,這個分布圖的重要性。
這是無價之寶。
葉紅衛渾身都在顫抖,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激動的:
“你從哪裏來的?”
“地主家宅子下麵挖出來的!”
葉魚聲,她攤開手心,露出了一個玉錦鯉,比起白來,這個玉錦鯉的質地更差了幾分。
葉魚知道原因,因為真正的玉錦鯉,已經在她的手心裏麵,而這枚遺蛻,已經沒了用處。
“這也是箱子裏麵裝的寶貝之一,還有一件東西,被夏曉茹拿走了,她拿走的是金手鐲,也是這裏麵價值最低的一件東西!”
葉魚最後一句話,葉紅衛壓根都沒聽進去,他聽到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他手裏拿著的是朔州煤礦分布圖。
這可是分布圖啊!
葉魚瞧著葉紅衛激動的眼眶發紅,她勸,“爸爸,煤礦分布圖,我們保不住!”
她的聲音很輕,就仿佛在陳述一件事實一樣。
卻讓葉紅衛渾身冰涼,他抬頭,看著自家閨女,在月光下,姑娘眉眼精致,白皙通透,即使年紀還,也能瞧得見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閨女比之前更好看了幾分。
葉紅衛眼裏閃過複雜,歎了口氣,“爸爸,還不如你啊!”
他一個活了幾十歲的人,還不如一個十歲的孩子看的清楚。
葉魚搖了搖頭,“才沒有呢!爸爸隻是太在意了。”
可不就是太在意了,反而有些迷失了。
要知道,葉紅衛也是朔州煤礦的一名工人,如今,朔州煤礦分布圖放在他跟前,就好比,窮了一輩子的人,突然撿到了一個大金山一樣。
能不激動嗎??
葉紅衛像是在今才認識到自家閨女一樣,他問,“你?爸爸要怎麽辦才好?”
他這話一問,旁邊的葉驚蟄有些不讚同的看向葉紅衛,妹妹還太了,拿這種問題來問妹妹,這不是給她壓力嗎?
葉紅衛卻對他搖了搖頭。
或許,想想要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葉魚歪著頭,想了片刻,“爸,咱們把朔州煤礦分布圖交出去吧!”
“最好是寫一封信,把我挖到東西的事情,交代清楚,包括這枚玉錦鯉,還有夏曉茹手裏的金手鐲!”
葉紅衛沉默了下,他問,“如果全部寫上去了,就代表著要充公了,你確定嗎?”
在這一刻,他把一直當做孩的閨女,當做大人來看了。
葉魚點了點頭,斬釘截鐵,“我確定,爸爸!”
真正的錦鯉已經回到了她的手裏,煤礦分布圖對國家有利。
至於金鐲子,葉魚有自信,她將來能賺回來無數個金鐲子。
而現在,金鐲子不過是個燙手山芋罷了。
有了這話。
葉紅衛心裏也有數了,“剩下的交給爸爸!”
葉魚輕舒一口氣,繃著的臉也緩和了幾分,老氣橫秋地道:
“爸爸,這種操心的事情,真不適合我!”
她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也讓先前壓抑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葉紅衛摸了摸葉魚的臉,“進去睡吧,我和你大哥在商量下細節!”
葉魚輕輕的嗯了一聲。
卸掉了大包袱,這一晚上,葉魚睡的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