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托拜厄斯深深注視著提出請求的柔弱少女,清俊的麵容含著笑,薄唇闔動,惡劣地問道:“露露西的愛不是不求回應的嗎?”


  他一隻手捏著對方的下巴,微微俯首,逼近露露西。他黑色的瞳孔直直地盯著對方清澈的雙眼,神情平靜又淡漠,用分不出喜怒的聲音地:“那些話都是在騙我的嗎?那麽你還有什麽騙我了呢?不求回報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失憶也是假的,不定……連你被拋棄都是假的啊。”


  猝不及防差點被揭了老底的露露西:操。浪過頭了,忘記自己前幾是癡情少女的人設了。


  露露西性子不定,她的人設總是在隨著自己的情緒和喜好在不斷變化,這就導致她經常忘記自己前幾給自己又按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設定。


  #真我給自己挖坑#

  露露西眼神不屑,微微撇嘴。她覺得自己前幾腦子真是進水了,居然連“我隻用默默的愛你,並不奢求你的回應與喜歡。”這種令人作嘔的經典備胎發言都能隨便出口了。


  露露西覺得現在的她為了談戀愛已經無所不用極致。她發現自己似乎在綠茶這條康莊大道走偏了,變成了瓊某阿姨中的白蓮花。


  她隻是想吃愛情的苦,怎麽就這麽難呢。


  半個月前的話托拜厄斯都還記得那麽清楚,還抽絲剝繭推理出了幾乎所有真相……現在的男孩子都這麽難騙了嗎?!

  露露西深深地在心底歎了口氣,覺得塞拉斯大陸的其他男孩子要是都像托拜厄斯這樣,一個月才開始咬鉤,還這麽聰明,她可能就要金盆洗手不幹了。


  托拜厄斯不滿露露西的走神,桎梏她下頷的手微微用力,“嗯?”他神情慵懶,可漆黑的眼眸中卻滿是認真。


  “是這樣嗎?我可愛的女仆,露露西。”托拜厄斯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可眼神卻越來越冷,“你真的叫露露西嗎?”


  死靈法師和女巫一樣,擁有千百種見不得人的折磨敵人的咒語和秘方,托拜厄斯作為塞拉斯大陸最強大死靈法師,在這一方麵他半點不遜色其他同族。


  如果露露西的回答不夠完美,或許她會成為托拜厄斯櫥櫃中又一具完美的作品。


  露露西呆滯到不出話來,因為她全名還真的不叫露露西!


  無論是那個神,名稱前後綴都一大堆,如果再加上稱號,一整張紙可能都寫不下一位□□字。


  而露露西的全名,也非常羞恥的長的驚人。


  但她最為人熟知的名字,是她作為時間之主行走於塞拉斯大陸之時所用的稱號。但露露西現在是出來混吃混喝做壞事的,她怎麽能頂著一個人盡皆知的名字走在到處都是她舊情人和仇敵的地方呢!嫌死的不夠快嗎?

  但露露西除了漂亮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要臉。


  她頂著托拜厄審視的目光,聲地了句:“我沒有欺騙大人。”她柔順地將自己放置在對方手中,任由對方的手指在她脖頸命脈處徘徊,乖巧的不可思議。


  她細細地:“最初的時候,能夠遠遠地看著大人就已經讓我開心感到不知所措,後來的我卻變得不滿足。我變得想要靠近大人一點點,盡管我知道我配不上您,可還是迫切的,想要離您近一點。因為就算隻是離大人更近半分,我也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露露西主動伸出手,她的纖細柔軟的手指撫上托拜厄斯的英挺的鼻梁,穿過垂落的黑色發絲,抵達對方的唇瓣。


  她沉醉在自己的思緒,喃喃自語:“我想要伸出手掌觸/碰你,想要親吻你,想要永永遠遠的和你在一起……時間越長,我的渴望也越強烈。我就像是生病了一樣,無法克製,無法自已。”


  “露露西想要,徹底的擁有你。”她的嗓音空靈,眼中籠罩著一層水霧,神情脆弱地望著不為所動的年輕法師。

  “明明之前隻想要離您近一點,可現在我卻越來越貪心,甚至提出想要和您在一起這樣荒誕的要求。”少女水潤的眼睛裏有了些許茫然,輕聲呢喃道,“大人您會認為我太過分嗎?會拒絕我嗎?”


  露露西出這句話時,表情純真懵懂,像是一個孩子懵懂無知的向大人追問答案。


  她與這座陰森黑暗的城堡格格不入。朝陽溫柔和煦,處在光暈中的她就像是一隻迷路的精靈,莽莽撞撞卻又美得驚人,令人舍不得怪罪。


  隨著露露西話語一點點落下,托拜厄斯臉上那疏淡的神情一點點消散,最終麵無表情。他就像是被人解開了麵具,眼神冷冽又漠然。


  顏諾諾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刺穿了他皮膚的尖刺,讓他回憶起自己被夢境折磨的數十個日日夜夜。


  那顆名為感情的種子早就存在於他的心中,可是他一直不敢去觸碰。


  或許他也不想再忍了。


  在他今早決定主動問出那一句話時,他就已經不想再忍耐了。


  露露西的聲音輕的不可思議,飄渺的像一陣風,飄走後了無蹤跡,讓人不禁想要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過。可當它飄過時激起的波瀾,吹拂萬物肌膚時的觸感又是那樣真切溫柔。


  從初見那一刻起,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深深撩動了托拜厄斯的心弦。


  她是不一樣的存在。


  露露西身著白裙披散的長發柔順光滑,如黑色綢緞般散亂在她身後。


  她赤腳踩著冰冷的地板,她沒有華麗的服飾,也沒有珍貴的珠寶,她穿的一點都不體麵。可她又是那樣的漂亮,漂亮到就算狼狽也美極了。


  她的眼中沒有一點自卑自棄。她坦蕩蕩地站在眾人麵前,盡管自己穿的並不體麵,可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在意。就好像萬物都是點綴,唯有她才是那顆真正的珍珠。


  而現在,這位美麗卻不自知的女孩正用那雙含情的雙眼注視著他。


  她的手指一點點輕柔地觸碰著他的唇,聲卻執拗地請求:“如果您要拒絕我,那麽再讓我吻你一次吧。作為告別。”


  迷惘的女孩凝望著自己的主人,希望對方能給予自己一個答案,一個救贖。


  她離托拜厄斯是那樣近,近到對方能感受到她溫軟的身軀,輕柔的呼吸,以及那屬於少女獨有的香氣。


  托拜厄斯回想起自己夢境中的孤涼,閉上眼,努力平複自己悸動的心。


  等托拜厄斯再次睜眼後,他沉沉地歎了口氣,直言:“露露西,你並沒有這麽喜歡我。”


  他並不是傻瓜,露露西的出現和她現在的一切行為都帶著詭異。


  身為少有的亡靈大法師,連續數十相同的夢境已經足以給他警示,讓他明白了眼前這朵看似脆弱嬌嫩的玫瑰身上帶著有毒的刺。


  一切都會和夢境吻合。他會愛上她,然後對方將永遠的離開自己。


  正是因為體會過夢中的絕望和失落,托拜厄斯才會一再拒絕露露西的告白。


  在聽到托拜厄斯懷疑自己的愛時,露露西眼中的癡迷一點點褪去,她那雙清澈的眼冷了下來。


  她露出一個微笑,:“大人想要怎麽證明我的愛呢?”


  她雙手心翼翼地捧著托拜厄斯的手,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上,誠懇地:“大人您聽,這顆心在為您而跳動呢。”


  沒料到露露西突然來這套的托拜厄斯愣了愣,感受著手下柔/軟起伏的觸感,托拜厄斯意外地挑了挑眉,沒有話。


  露露西像是半點也沒有發覺對方的異樣似的。她甜甜地笑了,眼睛一眨不眨,滿是誠摯:“隻需要大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我便會毫不猶豫地為您去死。這樣夠嗎?”

  “等我死後,大人一定要將我製成最美麗的屍妖。這樣我便能和大人一起,一直一直居住在這座城堡。”


  “雖然生前不能得到大人的眷顧,但一想到自己死後能和大人永遠地待在同一個地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


  感情騙子露露西情話技能滿分。


  她完這句話,托拜厄斯並沒有回應她,而是。


  露露西垂下頭,輕輕地笑了,又溫柔又甜美。


  這是一場遊戲,而她有的是耐心。


  要想得到,便需要先付出。無論是感情還是任何事,露露西最清楚這個規則。


  下一刻,露露西再次試探著,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對方。她沒有停留,很快便抽身離開。


  當她的唇離開時,托拜厄斯甚至不自覺想要追逐她的溫度而去。看著露露西離開的身影,他駐足原地,撚了撚手指。


  終於,在露露西轉身走出數步後,身後踢踏踢踏響起另外一個人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托拜厄斯從後方抱住了她。


  露露西緩慢地勾起了一個不出是得意還是滿足的笑,她並未回頭,而是用迷惘又歡喜的聲音:“大人?”


  “別裝了,大法師在麵對危險時會有預兆。”托拜厄斯突然出聲,阻止了她的裝模作樣,“而從你故意出現,開始勾引我的那一刻,我每都會得到預示。”


  他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她,緩慢地:“你贏了。”


  雖然我已經預見了結局,雖然我知道你是騙子,雖然我已經感受過了你離開後的痛苦,但我還是無法克製的,深深地愛上了你。


  露露西在聽到自己早就被人看穿的那一刻不是失落和慌張,也不是羞恥。


  她若有所思地掀起眼簾,眼角上揚懶懶散散地看向托拜厄斯,表情驕矜地問了句:“你夢見我跳舞了?沒有人比得上我?”


  露露西在被托拜厄斯拆穿後,連大人都舍不得再叫一句。這就是魔女的本性,得寸進尺,不願意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做無謂的偽裝和辯解。


  她尤不滿意,故意追問:“我在夢裏是怎麽跳舞的?好看嗎?跳的哪一支舞?雙人還是獨舞?穿衣服了嗎”


  她就像個十萬個為什麽,一連串的問題砸的托拜厄斯有些懵。露露西的反應還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啊。


  露露西根本沒想要托拜厄斯回答自己,她拉著托拜厄斯的法師袍,俏皮地擠了擠眼,:“我跳得好還是夢中跳得好?”


  從沒有談過戀愛的托拜厄斯大開眼界,原來真的有自己跟自己比較的生物!


  她就像是生的魔女,放/蕩卻不下/賤,純真又妖嬈,一舉一動都牽引人心。


  托拜厄斯打量了激動的露露西一眼,被對方的問題弄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氣。最後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解釋自己的夢境和露露西想的並不一樣。


  托拜厄斯不話,露露西自認為自己猜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真相。她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摸了摸下巴,故意:“哇哦~”


  托拜厄斯被這樣的露露西弄得有些沒脾氣。他語氣三分警告,三分玩笑地:“這就是真實的你嗎?”


  露露西想了想,誠實地點了點頭:“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這樣的。”少部分的時候當然是她裝其他人設的時候啦!但顯然沒有必要讓現任男朋友知道這種事情啦。


  露露西拽著托拜厄斯的手臂,:“來吧來吧!我們來跳舞吧”


  托拜厄斯雖然沒談過戀愛,但那也是因為他自己不喜歡!他遇上的女性總是很會看眼色,在他拒絕後會立刻消失的遠遠的,當然也有不會看眼色的,不過那些人的屍骨已經腐爛入土了。

  托拜厄斯對露露西完全沒有辦法,但他總覺得現在有些不太適應,於是他委婉地拒絕道:“你今早上還沒有進食。”


  他摸了摸露露西的頭:“去吃早飯吧,我要去實驗室了。”


  哇他不實驗室還好,一提實驗室,露露西蠢蠢欲動的心更加堅定了!美色當前,死宅男居然還要回去打遊戲/寫代碼/做實驗!

  托拜厄斯你還是人嗎?!


  露露西從隻是試探性問一問,結果反而被托拜厄斯堅定了想法!

  她拖著托拜厄斯往外走,搖著頭:“不需要,我不需要。”


  托拜厄斯拿她沒有辦法,無奈地加重了聲音,喊她:“露露西。”


  露露西拉著他站在寬敞明亮的大廳裏,窗外草坪上的花草隨著微風輕輕擺動,沼澤地外盛開著大片鮮花。


  托拜厄斯甚至聽見了有鳥兒的聲音。因為居住著大片亡靈的緣故,死寂森林已經很多年沒有脆弱的動物存在了,隻有強大的魔獸才能在這片汙垢之地活下來。


  所以當托拜厄斯聽見幾十年沒有聽過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後,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露露西才不管那麽多。她拉著迷茫的托拜厄斯開始在陽光下旋轉,這一次她跳的非常隨性,沒有之前和托拜厄斯夢中的那麽精致。


  她的臉泛著分紅,眼神興奮,在與托拜厄斯目光交錯之間,她朝對方歡快地笑了笑。


  托拜厄斯發現,從他和露露西相遇以來,這是對方第一次這麽開心。不是以前的她不開心,而是現在的她,笑容純粹又燦爛。


  露露西在花窗下手舞足蹈的跳舞,托拜厄斯也被她打亂了所有節奏,兩人一起跳的亂七八糟。可是露露西很快樂,她的笑聲越來越大。


  托拜厄斯願意為這樣的笑容獻上一切。


  這支舞落幕時,興奮了一上午的露露西提著裙擺湊上前,用力地抱住了托拜厄斯。


  她嘟著嘴,將頭埋在托拜厄斯的胸膛,語氣低沉地:“要是我們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她抱的很緊,托拜厄斯有些擔憂。


  托拜厄斯不明白為什麽露露西會突然變得沮喪。他不知道她為什麽難過,也不知道她在擔憂什麽,他隻能遲疑地伸出手,緊緊的回抱對方,希望這樣能為他茫然的女孩帶去支撐。


  露露西突然抓著托拜厄斯的手,語氣十分認真地:“記住我這個樣子,這是你我之間最可愛,最快樂的時光和模樣了。”


  晚上。


  露露西雙腿交叉躺在床上,兩條又長又直的腿白的晃人。她伸出一隻手,纖細的手指逗弄著床下瞪著一雙大眼看著自己的綠腹鬼蛛。


  “朋友可不許偷看哦。”她嬌笑著,綠腹鬼蛛聽不懂主人的話,迷戀地蹭了蹭她的手腕。


  露露西眼眸動了動,一雙眼得意又驕傲,她一隻手放在自己唇畔,呆呆地看著頭頂的空氣發呆。


  半後,她自言自語地聲:“我沒有謊,我好像愛上了他。”


  “我愛他,直到他愛上我為止。”


  她就像個欲壑難填的怪物,想要得到愛,卻總是得不到真正的愛。她永遠都在得到和厭倦的路上,骨子裏惡劣的本性注定讓她無法停下失去的腳步。


  “因為愛,都是自私且富含欲望。愛是欲望的載體,它裝著我們所有的期望,直到有一,它滿了……”


  露露西雙手捧在一起,隨後做了個坍塌的動作:“砰!一切都爆開。”


  她雙眼看向很遠的地方,譏諷著:“你以為它是一顆光鮮亮麗的糖,打開卻發現裏麵是藏滿了蛆蟲的腐敗物,醜陋到令人作嘔。”


  “我和我的愛都是這樣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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