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世怨鬼
幾日之後。
若悠詭異又安靜的躺在美少婦的懷裏。
雖然剛剛落地為人時,有那麽一刻她的怨氣是消失殆盡的,可是自那日差點被摔死後,本是不複存在的怨氣好似又慢慢的增長起來,與日俱增的舔舐著她的靈魂,近幾日竟然有點控製不住那想要毒害人的心思。
難道自己又要變成怨鬼了嗎?
她不禁一陣後怕,所謂苦者,阿鼻地獄,一死尚可重生,可是怨鬼雖存於人世間,卻猶如處於阿鼻地獄,一天天周而複始,無間受苦,永不超生,隻留一腔怨念折磨著靈魂,試問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何人願意受此番折磨?
好在她的詭異也有人發現。
就在那殘破的小屋裏,美豔少婦摟著懷裏的兩個孩子,溫和帶笑。
而這美豔少婦便是若悠再世為人的娘親,穆青。
“萩兒乖,娘親帶妹妹去寒山寺求簽,你乖乖的呆在家裏好不好?”
自從若悠出世以來,穆青就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
其它的孩子普遍愛哭,可自己的孩子除了出生時哭過一會以外,便再也沒有哭過了;那嬰兒特有的闊大瞳孔總是冷靜無聲的審視著一切,淩厲的目光直達內心的最深沉,好似可以洞悉,看穿所有;眼神沉穩到令人發寒。
而且,穆青發現,她的孩子有時會陰森森的笑,是那種沒有聲音慘白攝人的笑,恍若暗夜之中魔鬼無聲的豔舞,雖然妖嬈動人,卻又勾魂奪命。
所以她等不到開春,想不顧風雪的去寒山寺求簽,向高人問個明白,以求心安。
“不嘛,不嘛,萩兒也要去。”四歲女童固執的拽著婦人的衣袖,跺腳發嗲。
“萩兒乖,外麵風大,娘親沒辦法同時照顧你和妹妹的。”美夫人蹲下身子來勸解,雖然是在寒冬,可她臉上帶有的笑意仿若春日豔麗的陽,沁人心脾。
“可是屋子裏風也很大啊。”小女孩不滿的嘟起嘴,還不忘伸手去逗弄繈褓裏的若悠,若悠隻恨自己太嫩,還沒長出鋒利的牙齒,可以“哢嚓”一口咬斷那正不停騷擾著自己的手指。
她們住的房子殘破不堪,窗子漏風不說,屋頂還漏雪,時不時飄進的幾片鵝毛大雪,將地打濕了一片。
美夫人眸光一淡,憂傷爬上了臉:“萩兒對不起,都怪娘親沒用,才害你們吃這麽多苦。”
如果當初她能有點防人之心,不被那花娘的甜言蜜語所蠱惑,也就不會讓她有機可乘,害得自己母女三人那麽落魄。
“是萩兒對不起娘親了,如果萩兒是男孩子,爹爹就不會這樣對娘親,那個臭女人也就不敢欺負娘了。”小女孩不同意的搖搖頭,同時氣鼓鼓的說道:“等我長大了絕對要他們好看。”
美婦人一陣感動,眼淚差點溢出眼眶,卻被若悠陰森森的一笑嚇得打了個冷顫。
她心裏直發毛,不敢再去看懷裏的若悠;而是轉身拿起床上的一塊破布,裹在那小女孩身上。
“那好吧,你跟娘一塊去,不過要抱緊娘的腿,不能走丟了,知道嗎?”
“嗯。”小女孩高興的狂點頭,太好了,不用一個人留在這破屋子裏了。
緊了緊懷裏的若悠,美婦人將殘破的房門打開。
瞬間,狂風大作,卷進了一丈高的雪,婦人一哆嗦,將懷裏的若悠又緊了幾分,笑著低頭道:“要走嘍,萩兒抓緊娘哦。”
“我會的。”小女孩報以一笑,好叫娘親放心。
美婦人伸出一隻手,欣慰的撫摸了下小女孩的頭,便迎著風雪走了出去。
而若悠卻窩在溫暖的懷裏,半眯著眼打量起那個抱著自己的人,心裏五味陳雜,不禁想起前世的媽媽。
她還好嗎?
看見自己的屍體哭了嗎?
肯定是哭了吧。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苦她承受的來嗎?
在每個深夜她是抱著怎樣的悲痛入眠的,午夜夢回時是否會感到生不如死?
好想,好想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在自己死掉的那一刻,她便再也好不了了吧!
都怪那該死的混蛋,為了他自己,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害;想著想著,若悠的眼底變得鮮紅,滔天怒意湧上心頭,嘴角又掛上了陰森的笑。
美婦人冷的發抖,外界的狂風雖大,可是那一刻她卻覺得寒意來自懷裏;她悄悄低頭看了眼陰笑著的若悠,咬咬唇,加快了步伐。
。。。
半山腰的寒山寺,孤獨的隱匿在掛滿白雪的參天古樹間,朱紅色的大門緊閉,偶爾有幾隻來不及南飛的麻雀在門口跳動,卻也不多留,片刻就飛走了。
一陣寒風卷過,將枝頭的積雪吹落一堆,可半空中的鵝毛大雪不過多時又集聚起來,將枝頭深深壓低。
“開門啊,開門啊。”美少婦凍紅的手用力的擊打著大門,聲音雖然不小,卻被風吹散了不少。
“開門,開門。”一旁的小女孩躲在破布下,隻露出凍紅的小臉,瑟瑟發抖的跟著叫喊著。
門,不知拍了多久;風,不知過了幾許。
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探出一個光亮的頭頂來。
“施主快請進。”小和尚看見凍僵的來人,驚得跳出了門,急忙讓開路讓那母女兩人進去。
“謝謝小師父。”美少婦雖然被凍僵了,卻不忘禮貌的向小和尚施了個謝禮,隨後在小和尚驚訝的注視下,美少婦拉起那小女孩,飛快的跑進了神殿,小和尚見狀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一入神殿,便見佛前嫋嫋的煙雲冉冉升起,在房梁上縈繞幾圈後又煙消雲散,耳畔吟誦的經文沉秘祥和,似乎有著安撫靈魂的作用,讓人躁動不安的一顆心平靜了不少。
大概是深冬太寒的原因,此時的神殿雖有不少和尚在念誦經文,卻很少看見有來燒香祈福的百姓。
少婦安靜的尋了處空蕩的角落,抱出懷裏的若悠,向手上哈著熱氣後替若悠搓著小臉,想叫她暖和一些。
這便是母愛吧,雖然若悠的詭異叫她害怕,卻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嗬護她。
“施主請稍等,師父他們很快就誦完經了。”開門的小和尚看見突然冒出來的嬰兒,頓時一驚,說完話就“哧溜”的跑到廚房倒了兩碗熱茶過來,分別遞給了婦人和小女孩。
“謝謝小師傅。”少婦感謝的接過了碗,凍僵的手有點顫顫巍巍的,顧不上一直以來保持的端莊,“咕嚕”一口就把水喝了下去,又將著帶有些許暖意的手心,嚴嚴的捂在若悠的臉蛋兒上。
“那個。。。”小和尚有點怯怯的:“小嬰兒沒事吧?”
少婦也擔憂的望了望懷裏的若悠,見她依舊是睜著烏黑的眸子,安靜的睨視四周,便放心的說道:“應該沒事的,我一直把她護在懷裏,並沒有被風吹到。”
“娘親。”一旁的小女孩扯了扯婦人的衣角,遞上自己手裏的那碗熱水,清脆的說道:“把我的水給妹妹喝吧。”
少婦的心窩一暖,蹲下來摟著小女孩柔柔的道:“萩兒乖,妹妹太小,還不會喝水會嗆到的,你自己喝吧。”
“那娘親喝。”小女孩把碗裏的水湊到少婦的嘴邊,神情乖巧。
“娘親剛剛喝過,已經暖暖的了,萩兒也快點喝吧。”說完,少婦騰出一隻手,接過小女孩手裏的碗,溫柔的喂她喝著水。
在這嚴冬臘月裏,被寒風摧殘過後,即便是一碗平淡無味的熱水,也顯得極其金貴。
小和尚看見這母慈女孝的一幕,感動的熱淚盈眶,說道:“你們喝,不夠我再去端。”
“謝謝大哥哥。”小女孩歪著頭,恬美的笑道,腮邊小巧的酒窩盛裝著一春的暖意,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婦人懷裏的若悠;她無聲的看見這一幕幕,嘴角掛著的陰森笑意;卻沒人注意到。
“施主這個時候來寒山寺所為何事啊?”見師傅們還沒念完經,小和尚趁機問道,也免得那對母女傻傻的站著。
“我是為我這小女兒來求簽問卦的。”少婦聳了聳懷裏的若悠:“她有點不對勁,我心裏著急,所以冒著風雪就來了。”
說完,少婦便慚愧一笑,繼續道:“怪我太大驚小怪,害得兩個女兒跟著受凍。”
“哦,為何施主不帶她去就醫,而是來寺廟呢?”小和尚有點疑惑,普通人家孩子有問題不都是找大夫的麽,為何要冒著風雪的跑到這僻靜的寺廟來?
“話雖這樣說,可冥冥中,我總覺得應該來這。”少婦也疑惑的鄒起眉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那麽篤定的認為必須要來這。
小和尚見她也似有困惑,便不再多問;正好誦經的師父們都起身離開了,於是立馬安排那少婦上前求簽。
少婦接過竹筒時有了一絲掙紮,心裏莫名的升起一絲恐懼來,好像預感到了結果不妙,擔憂的望著懷裏的若悠。
若悠也靜謐的與之對視,現在的她是一個怨鬼,自然相信鬼神之說,看著麵前普通人看不見的金光大作的佛像,她也好奇起來,為什麽佛主不出手滅了她這害人的怨鬼?難到是因為她此時躲在人類嬰兒的體內?
她也好奇,若是這美少婦求出的簽告訴她,她的女兒體內住著一個怨鬼,將來會克父克母克盡天下所有,她會怎麽做?
思量間,竹簽落地。
聽見竹簽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少婦一顫;忐忑的撿起竹簽,她找到了之前開門的小和尚,問道:“請問小師傅,何處可以解簽?”
小和尚收起手中的佛珠,道:“施主請跟我來。”
說完,就帶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