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底月是天上月
11月底的一個晚自習，天空湛藍，一輪圓月懸在空中，將皎潔的白光灑在還沒有被霧氣完全遮擋的窗戶上，在這樣容易睹物思人的夜晚，孫曼冰也無心學習，攤開的數學習題上，除了幾道選擇題，其他都空白著。
「曼冰，你看什麼呢，快做呀。」
「不想做，你待會做完拿給我抄就行了。」
孫曼冰以前數學成績很棒，150的總分，她每次能考140以上，她不知道是因為喜歡數學這個科目，還是因為數學老師。
數學老師就是他們的班主任高辭華，年齡不大，風度翩翩，講課時聲音洪亮，下巴微微上揚，有著青春期女生對異性的一切嚮往。
孫曼冰最滿足的莫過於數學老師拿起試卷，微笑地看向她，說：「最高分，孫曼冰，146。」
可是當她無意中發現這個溫柔的眼神給了另一個女生，並說著讓人面紅耳赤的情話時，她開始厭惡，厭惡數學，厭惡學校，厭惡一切。
那是高三第二學期，高考迫在眉睫，每個人為著心中的目標奮鬥著。
孫曼冰一向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她中午最喜歡的便是做習題。可是那天一道空間幾何題，她研究了快一個小時，卻怎麼都做不出來。
她記得老師曾經說過，數學和其他學科不同，當你解不出一道題時，不妨出去走走，換個思路，說不定會柳暗花明。
三月的桃花開得正旺，微風吹來，帶著春的氣息。孫曼冰在銀杏大道上走著，向右望去，遠處的山坡上，粉紅一片，煞是好看。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左邊的人工湖面，微微波動。
人工湖的中間，有一個極具古色韻味的紅色的，圓圓的，除了東邊開了一個小小的門，其餘都封閉著的亭子。
孫曼冰向著亭子走去。
「你大學畢業我一定會娶你的，你怎麼不相信呢？」
臨近亭子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嚇得孫曼冰停下了腳步。
這聲音，不會吧？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貼著亭子，屏住呼吸。
她想好了，如果過會亭子里的人出來，她就假裝剛來這兒。
「可是，我還是覺得太快了。」一個怯怯的女聲。
孫曼冰努力地辨別，好像是石琬雲的聲音，雖然交往不多，但她回答問題時那種害羞又生怯的聲音，還是很有辨識度。
「都一年了，你就忍心我一直憋著嗎？」
一陣窸窸窣窣，有拉鏈的聲音。
「你別這樣，被人看到不好。」
「這會兒沒有人，寶貝，讓我摸一下……」
一陣呻吟聲，孫曼冰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她慌忙地往回走，邊走邊朝這邊看，生怕被他們發現。
這世道真是奇怪，偷情的人不怕，捉姦的反倒有打擾了別人歡愉的羞恥感，孫曼冰自嘲地想著。
原來，最光鮮的男人也會有這麼齷齪的一面。她崇拜著的，為了他的一句表揚而努力考出高分的那些過往，現在看來都多麼可笑。
至此以後，孫曼冰上課開始心不在焉，看到那張輪廓分明，散發著男性魅力與活力的臉，她就想起那一幕，讓她噁心的一幕。
她看著他無意中掃視著石琬雲的臉，看著他給石琬雲耐心講解題目的樣子……師生戀，也不是什麼新鮮的話題，只是，她總覺得，這個詞語用在他身上好像欠了點什麼。
她總是覺得，單眼皮小眼睛的石琬雲不是他應該喜歡的類型。
她幻想中的，他會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牽著一個高高瘦瘦，長發披肩的大眼睛姑娘，在銀杏大道上走，一步一步，在夕陽下，他們互相凝望，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發光的自己。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被打的支離破碎，再也撐不起那份崇拜。
她的數學成績開始下滑，從130到120，直到110分時，高老師終於按捺不住把她叫進了辦公室。
孫曼冰望著那張有點鋪著格子床單的單人床，胡思亂想，他們，會不會？
他也是在這裡喊她寶貝嗎？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孫曼冰面紅耳赤，心裡痛罵自己在亂想什麼。
「沒有。」
「那這幾次考試你怎麼越考越低了，你看這後面的幾道大題，你全錯了。」高老師拿起試卷，翻到後面，說道。
「……」
「還有，你看這第12道題，明明就是考查圓的方程嘛……，你過來點，我給你講講。」孫曼冰湊近，聞到了老師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不禁有點慌亂，大腦一片空白，只看著老師蠕動的嘴角和拿著筆揮動著的手臂。
「好了，我相信你這幾次都是失誤，馬上高考了，你要好好調整一下心態，我對你可信心十足啊。」
「嗯。」孫曼冰望著腳尖，接過老師遞過來的試卷，低聲應答。
「去教室吧。」
月亮依然俯視著大地，偷窺著那些海誓山盟的戀人。
「咳咳」，班主任走了進來，把孫曼冰的思緒拉了回來，「下周一我們舉行期末考試，大家這周末就不要貪玩了，好好複習下。」
「老師，什麼時候放寒假？」前排有男生問道。
「具體要下周一開會才知道，依照往年，應該元旦過後，臘月十幾吧。」
孫曼冰看著挺拔如松的老師，不動聲色地追隨著他的目光，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石琬雲的呢？
「還有半小時下課了，要不要抄？」石菲寒遞過數學習題冊，偷偷問道。
「當然，要。」
「你就不怕我做的全是錯的？」
「錯就錯，大不了挨頓批評，總比不做要理由充足點。」
孫曼冰快速地抄著作業，自嘲地想到自己還從來沒抄過作業，本來以為重生後會積極上進，沒想到比以前還墮落，一次，就一次，誰沒有犯錯的時候，原諒自己吧。
「嘀。」有簡訊的聲音。
雖然手臂發酸，借著看簡訊能休息下，但僅存的一點強迫意識還是讓她手隨著眼珠子的轉動繼續「沙沙沙」地揮動著。
終於抄完了，平時需要一兩個小時才能完成的作業，今天只用了十分鐘。
這種感覺雖然空虛，但真的很爽。
她拿出手機，簡訊是龍柔發來的，只有兩句話：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這是什麼意思？
孫曼冰望了望龍柔，卻發現他也正望著自己，那眼睛，如月亮一樣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