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念
變不離道。
秦枔只把這當做玩笑,如果秦夫人她真的不欲離道,又怎會去用這等有損元陽的方式燃命修魔?
秦夫人沉默片刻,對秦枔的挑釁不作回答,對方自稱創物神,卻不是妄言,眼下寄居在這一具小身體中,還能不被人察覺的以詭異方式襲擊,秦夫人忽然感覺自己入魔入了個寂寞。
凡事喧囂,揚起凡塵片片。
這凡塵中的大隱者不知幾多。就如滿天星斗中,除了亮的幾顆,還有更亮的,只是看不見罷了。
路一年掙扎著起身,身上的橘袍忽然沒了被者的靈力加持,衣角處微微髮捲,已似乎是結了冰,面前站著一群妖靈,操著詭異的口音和肢體動作討論。
妖靈一:「秦頭讓俺們郭來料,這倆人渣子辦理?」
妖靈二的頭轉了幾個半圓:「母雞呀。」
妖靈三:「卧看要不咱們吃辣吧,瞅瞅,細皮嫩肉地,好吃噠噠理!」
妖靈一手舞足蹈:「俺還妹吃過任哩,來常常把!」
路一年:……這畫風特么突然鬼畜是怎麼回事??!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幾個妖靈彆扭的把黑衣人拖過來,又把準備殊死抵抗的路一年再次摁趴下。
一個妖靈看了看秦晉蘇的軀體:「嘿,老大下班了,吃辣吧!」
黑衣人四肢微顫,臉色發青,轉過頭來對著並排躺著的路一年道:「這種感覺……不好受吧,不是姓沈的,是她懷裡的小孩。」
秦夫人姓沈。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邪功,但能一招將你我必殺的招式,能稱得上天下第一,」黑衣人看起來很吃力的說,「我希望我們現在統一戰線,先把那點兒私人恩怨置一置,我先前看她們不對勁,就提前叫了外援。以我家主子那般能耐,應該到了罷。」
黑衣人彷彿油盡燈枯,又忽然一個鯉魚打挺:「……保持清醒,死的人……有點多……」
路一年沒有回答,似乎暈過去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神識一片混亂。
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在無色的荒蕪中,身周會時不時出現一些剪影,或絢爛,或斑斕,或白黑。
那是他的父母,親人,朋友,和所有幫助過或傷害過他的人。
不過此刻都沒了實感,人人臉上籠罩著一些白霧,摸不著,觸不到。
他像受到大火驚嚇的兔子,不顧一切的拚命向前跑去,朦朦朧朧間有跌進了一個山洞,與許多長著尾巴,獸類耳朵的人把酒言歡,偶然間,還從角落裡的一人身上拔下一根羽毛,那人當即要與他決一死戰,紅尾巴的,長耳朵的,黑魚鱗的,尖爪子的,都來起鬨,好不熱鬧。
兩個紅塵,一個熱鬧非凡,一個俠肝義膽。
那自己究竟歸屬於哪個? .
「夫人,無論如何,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秦枔道。
她看著專心畫符的秦夫人,又憐憫,又可惜。
晚了。
剎那間,耳邊響起一聲銀鈴脆響,秦枔瞳孔巨縮,旋身飛步向秦夫人身後擲出一顆石子,秦夫人剛剛反應過來,只覺耳鳴陣陣,頭暈噁心。
誰知還沒完,石子與一把朴刀相撞,剎那間,火光四射,金石之聲如山崩般,入耳回蕩,院角方竹都悉數被震碎。
秦枔抬眼,微微喘氣,道:「像閣下這樣,能將影術發揮道極致的人,已經不多見了,基本都死了。」
對方:……
那人終於出聲,卻是不太成熟的少女音:「控制聲音?倒有意思,我還是頭回見。有興趣來妖察寮嗎?」
秦枔對道:「『妖察寮』?一水的躺著的那位那樣的貨色?」
對方怒道:「給臉不要臉!呵,音系只適合大面積屠殺,在單打獨鬥中毫無勝算,何況我還是影態,你根本打不到。」
這倒不假,最多只能和兵器交個火。
秦枔輕捏眉心,疑惑道:「閣下明知妖王『作亂』,為何還要找別人茬?」妖王給你打包好了,再擋路,別怪我不客氣。
格琚一愣,後知後覺地聽出了話中話,但奈何文化水平不高,單從氣勢上就輸了秦枔一大截,結結巴巴對道:「我看你這小屁孩……活膩了罷……」
要是格琚知道秦枔真實年齡,恐怕又要罵一句「老妖婆」了。
格琚管不了這麼多,讓她脫延時間,簡直如天方夜譚。霎時,朴刀在她手中縮成一個小球,又迎著夕陽,伸展成了一把通體慘白的長劍。
秦夫人驅動黑霧,秦枔操縱聲波,對抗那長劍壓來時山崩地裂般的寒霜。
那把詭異的刀不見一絲反光,生生將黑霧劈開,秦枔的攻擊不敢太猛烈,不僅會無差別攻擊到秦夫人,搞不好會引來一些更大的亂子。
高手過招,分秒必爭,而趴在地上的路一年則仍不省人事。
旁邊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經被一個稍微厲害點的妖靈用鐵鏈束住手腳,路一年則被放在一堆衣服上。
死去的近百未修士屍體被扒了道袍,堆積在一起,竟頗為壯觀。
「老大說,這個橘里橘氣的小心點兒,留著油用。」一個妖靈瓮聲瓮氣道。
「難不成……咱老大看上特列?」
黑衣人忽然將眼睜開,眯成一條縫,看著這群妖靈雖然鬧騰但有條不紊的搬運屍體,黑衣人眼中閃過寒光。
「什麼聲音!?」所有人通通向大院看去。
黑衣人輕笑。
來了。
他暗催心決,周身靈光大振,鐵鏈顫巍巍,終於承受不住高手內功,鐵屑飛濺,濺落滿天!
離他最近的妖靈一驚,腦子倒也靈活,明白了他的意圖,奈何靈力不若他二分之一,堪堪用身體攔住他一瞬,便倒下了。
黑衣人臉上早已沒有剛才兒戲似的表情,想像是換了個臉譜,微微掛笑,溫潤如謙謙君子,手裡卻一記定靈椎補了上去。
「吾伏妖篆地三十九代傳人,而等無名無姓,作惡須血債血償,吾且以血脈為質,召篆連地,伏妖!!!」
只見黑衣人手中金光一閃,數道定靈椎尾拖溢彩,長了眼似的向它們飛去。
……
路一年只見眼前隱隱約約的幾道人影與金光共舞,流光的氣息好熟悉不過,似乎自己之前就吃過這兒的虧。
同樣一起被打成腦震蕩,黑衣人一直在裝,但自己是真的快不行了。
長久的靜默后,他感覺有人似乎抓住了他的后襟。
秦枔飛速跳躍,躲過攻擊,臂力幾乎到了極點,險些沒從牆上把路一年扔下去。
路一年被風一吹,從渾渾噩噩中儘力擠回一絲神志,只見她將牆沿作助推器,非也似的往遠離秦家的方向奔去,秦枔左肩鮮血淋漓,頭髮散開,拎著自己的那隻手還正淋著血,他一扭頭,看見她右手還拎著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哦不,妖靈。
路一年:……吃什麼長大的。
秦大力腳程飛快,彷彿身後有什麼催命的東西一般,趕到了黑衣人扔過瓜子殼的小河邊,將兩人往裡一扔,自己也撲通一聲跳了進去。
路一年暈頭暈腦的沉到了水裡,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好像是只魚,在水中不用狗刨也能浮起來,他漂出水面,只見一道黑色的電光籠罩天地,秦枔必定知道發生了什麼,隨著妖靈兄浮上水面,兩人面面相覷,始終沒有看到秦枔浮上來,估計把他們甩到這裡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路一年帶著滿腹的疑惑。
他自己到底是什麼?
秦夫人兜兜轉轉,到底在做什麼?
這是哪?
男主呢?
秦枔是誰?
為什麼要把自己和妖靈兄帶出來?
秦夫人呢?
……
回答他的,是一道黑色的雷電。
方圓十里,一片漆黑。
————「魔念」。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