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夜探敵營露蹤跡
夜漸深,月漸隱,李正順著繩索緩緩地溜下了城頭,接著是尤勇,薛彪。
三人互望一眼,迅速散開,借著夜色的掩護摸向了火光點點的叛軍營寨,輕捷如狐。
平陽城坐落在甘州東南部祁山腳下,東北麵是六盤關,東南麵是白水關,戰略意義巨大,因此便成了叛軍東進路上一顆欲拔之而後快的釘子。
隻是,這顆釘子釘得太緊,叛軍郭槐裹挾甘州丁壯五萬餘人猛攻兩月有餘,結果損兵折將硬是沒能攻下來。
六盤關和白水關就快要被攻下來了吧?
中軍大帳裏燈火昏黃,郭槐獨自對燈把盞,滿心焦躁。
同是十三太保之一,難道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眾位義兄在永州平原上縱橫馳騁建功立業?
“咕嚕……咕嚕……”
想到焦躁處,郭槐又端起酒碗仰頭灌了起來,酒水四溢,順著嘴角往脖頸流。校尉一滯,連忙
“敵襲……敵襲……”
就在此時,營帳外隱約傳來了驚呼聲,旋即一片喧囂,“起火了……起火了……”
“嘭……”
聽得帳外的喧囂聲,郭槐一愣,旋即狠狠地把酒碗往桌上一頓,怒氣衝衝地就走向了床邊,從枕下抓起一柄四尺來長的精美腰刀就往帳外走去。
“三將軍,”
郭槐剛走出營帳,一個披甲佩刀的年輕校尉便匆匆地迎了上來,神色凝重,“營中混入了奸細,正在四處放火……”
“混賬!”
郭槐腳步不停,殺氣盎然,“往哪邊去了?”
“呃……”
那校尉一滯,連忙跟了上去,“他們混入了後軍營地……”
“嗯……”
聞言,郭槐腳步一僵,猛然回頭死死地盯著那年輕校尉,怒氣勃發,“哨兵都死絕了嗎?”
後軍都是從各地裹挾而來的丁壯,衣甲不整,從屬混亂,如果讓奸細混進去了,一時間很難找不出來。
“燒起來了……燒起來了……要燒死人了……”
夜色漆黑,叛軍的後軍營地裏火光衝,丁壯們衣衫不整地跑出營帳,呼搶地,驚惶四躥,直似一群沒頭蒼蠅。
“不要亂……不要亂……”
也有衣甲整齊的軍官在揮舞著佩刀嘶聲大吼,可是,很快便被驚惶的人群擠得暈頭轉向了。
“就地列陣!”
營地外,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中年校尉帶著三五百軍卒匆匆而來,“吭啷”一拔佩刀殺氣騰騰,“都給我圍起來……亂我營地者格殺勿……”
“將軍,”
緊隨他身後的校尉連忙叫了起來,“快看!右軍營地裏也起火了……”
“呃……”
那中年軍校一怔,連忙往右軍營地望去,卻又聽得身後有人驚叫了起來,“將軍,左軍營地也燒起來了……”
“快跑啊!快跑啊……”
就在此時,倉惶的丁壯已經湧出了營地,轉瞬便將尚未展開的軍陣衝得散亂不堪。
“站住!”
那中年軍校這才回過神來,猛地一刀劈翻了一個剛衝到麵前的丁壯,一聲暴喝震耳欲聾,“敢有亂動者,殺無……”
“噓……”
那軍校話音未落,突然聽得腦後生風,頓時心中一寒,連忙就要閃躲。
可是,哪裏還來得及?
“噗……哢……”
刀鋒劈進脖頸,血光衝而起,那軍校一個趔趄便往地上栽,“啊……”
“跑啊……快跑啊……”
可是,那臨死前的慘叫聲卻被淹沒在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
“跑啊……到處都燒起來了……莫得活路了……”
李正望都沒望那倒下的軍校一眼,便提著帶血的刀混入了人群,一邊扯著嗓子叫著,一邊朝著那些還在試圖阻止的軍卒下著黑手。
此來是為探營,他本來沒想打草驚蛇,不想順利地摸到了後營,又正好碰到一處營帳失火了,於是就順勢放了把火。
放完火,他就準備趁亂溜了,卻不想一把火便亂成了這個樣子,於是又混在人群裏繼續添起了亂。
“失火了……快跑啊……”
“要燒死人了……快跑啊……”
後軍和左右軍營地裏衝的火光,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震響……這是炸營了啊!
“退回去!”
剛剛帶著親衛出了營地的郭槐心中一驚,當即立斷,“快退回去……嚴守中軍營寨!”
中軍和前軍才是精銳,其他營寨裏都是些裹挾而來的丁壯,死了就死了,跑了就跑了,再抓就是!
“啪嗒啪嗒……”
一眾親軍連忙退進營寨,直奔各險要處而去,張弓搭箭拔刀擎槍,嚴陣以待。
“快跑啊……快跑啊……”
堪堪準備停當,驚惶的丁壯們便已洶湧而至。
“殺!”
郭槐沒有半點猶豫,一揮佩刀殺意凜然。
“咻咻咻……”
破空聲響起,箭雨便如亂蝗般撲向了洶湧而來的人群。
“啊啊啊……呃啊……”
箭雨撲入人群,慘叫聲四起,衝在最前麵的人頓時便栽倒了一大片,餘者也都是腳步一頓,連忙又調頭往右麵衝去了。
狗日的!
看著眾人有如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混在人群中的李正隻得無奈地暗罵了一聲,連忙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快逃吧……他們會殺光我們……快逃吧!他們會殺光我們……”
“啊……逃啊……”
人群中有人跟著驚呼起來。
“啊……快逃啊……”
吼聲隨即蔓延快去,可是,人群卻更加散亂了。
呃……
李正隻得無奈地閉上了嘴,埋頭跟著人群往右後方跑……從那裏應該也能跑出去。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城外叛軍營寨裏火光衝,喧囂聲震,城頭上的守軍將士和丁壯們自然也看到了,都以為援軍在劫營呢,一時間歡呼聲四起。
“尤勇他們搞幹什麽!”
劉都頭卻覺得這事肯定跟出城探營的三個兄弟有關,又是驚訝又是擔心,“怎麽搞出了這麽大動靜?”
“劉元靖,”
正在這時,何校尉帶著幾個軍官匆匆地上了城頭,精神振奮,“援軍真地到了?”
“呃……”
劉都頭一滯,連忙匯報,“末將……也不知道……”
這話他可不敢亂答!
“哦?”
何校尉一皺眉頭,望向了叛軍營地,但見漆黑的夜色中,叛軍營地裏火光衝,隱約還有喧囂聲飄來,隻是聽不清究竟喊的什麽。
“校尉,”
一個青年軍校突然開了口,神色振奮,“想來是援軍無疑了!我們要不要出城接應?”
“這個……”
何校尉神色一動,遙望著叛軍的營寨沉吟了起來,“城中隻能集結五百兄弟……”
“還有三千丁壯……”
那青年軍校連忙就要給何校尉打氣鼓勁。
“回稟校尉,”
一旁的劉校尉心中一跳,連忙打斷了那青年軍校,“今夜,職部有三位兄弟外出探營了……卑職也不曉得這事是不是他們搞出來的!”
罷,劉都頭長長地鬆了口氣。
擅自行動大不了受點罰,可是,若真讓校尉帶著兄弟們出城接應而援軍根本沒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呃……”
何校尉一愣,沉吟不語。
“怎麽可能?”
那個青年軍校神色一變,卻仍有不甘,“三個人怎麽可能搞出這麽大動靜?一定是援軍……”
“玉堂!”
何校尉輕輕地擺了擺手,沉吟著,“叛軍裹挾了大量丁壯……營中必然混亂……若是那三位兄弟能摸到那些丁壯的營地裏……也不是不能製造這樣的混亂啊!”
著,何校尉轉身一掃眾將,“再等等,若是真有援軍,他們遲早都會派人進城聯係我們!”
“可是……”
那被稱作“玉堂”的青年軍校還有些不甘,“這可是難得的破敵之機啊!”
“不!”
何校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這個險……我們冒不起啊!”
“是啊!”
聞言,那個一直沒有開口的軍校輕輕地點了點頭,“平陽城能守到現在,是無數兄弟和城中丁壯用生命換來的……我們丟不起啊!”
“啪嗒……啪嗒……”
漆黑的夜色中,李正還混在人群裏狂奔著,卻已離平陽城越來越遠了。
當然,他覺得這樣也挺好,外麵總比被重兵圍困的平陽城要好行事。
“停下!快停下……”
突然,人群裏響起了一個中氣十足的高呼聲,“這樣跑根本跑不掉……”
顯然,一路狂奔,已經有人冷靜了下來。
“對!對……”
隨即附和聲四起,眾人的奔跑速度頓時便慢了下來,“他們有騎兵,隻要一亮就能追上來……”
郭彪身為安西、雍北、破虜三鎮節度使,手握雄兵十五萬,其中三萬騎兵更是大永帝國數一數二的精銳,這也是他甘舉兵反叛的底氣所在。
“我們往南麵跑!”
連忙就有人接過了話頭,“我們往祁山鑽……”
“對!對……”
隨即,附和聲四起,“往祁山鑽……”
吼著,已經有人調頭往南麵跑了,“快跑吧!快亮了……”
“就去祁山……”
眾人紛紛跟著跑了出去。
李正也隻得跟著跑了,對於平陽郡的地形,他是兩眼一抹黑啊!
“啪嗒……啪嗒……”
亂哄哄的人群,雜亂的腳步聲在耳邊飄蕩,已經離平陽城越來越遠了,李正卻突愧疚起來。
本來好出來探營的,本來準備拯救平陽城,怎麽到頭來卻跟逃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