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喬柟繼續晃著容易的胳膊:“容小姐?你怎麽了?”然而容易依舊沒有任何回應,目光渙散,臉色蒼白,整個身體僵硬得猶如一堆鋼鐵。她眼裏心裏隻剩下那一串編號,再無其他。喬柟朝兩旁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上來想要架走容易。然而就在這時,隻聽“砰”的一聲,原本被死死地定在手術台上的索爾竟然直直地坐了起來。本想困住他的戰士被他強大的精神衝擊波震得直往後退,鋼鐵般的男人直接將門踹開,踏著陽光如神祇而來。現場一片混亂,喬柟見索爾失控,立刻吩咐人將他抓起來,然而珀萊星係的戰士們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無數人從天而降,甚至都沒給他們反抗的機會,直接用血液鑒別機鎖定青馬星係的人,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抗的時候便通通將他們製住。不服氣的咒罵聲此起彼伏,喬塞見狀轉身就想逃。顧鴻霖隻是冷冷地看他一眼,直接拿出粒子槍毫不猶豫地將他槍決。喬塞在尖叫聲和痛苦中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消失,喬柟更是震驚,從來不知道珀萊星係的科技竟然已經這麽發達!更不知道前些日子索爾的大肆侵略隻不過是演了一場大戲給他看而已!而眼下的事實是,珀萊星係想要毀掉青馬星係,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索爾並未關注周圍的戰況,這些得失從來不是他所關心的。他疾步走向容易,剛才在他做手術之際,他便深深感受到容易精神的波動。那是一種毀滅且帶著深深絕望的感受,他隻在她身上感到過一次,便是在地球時她自樓上跳下來那次。他聞到了她生無可戀的絕望和內心深處黑暗如毀天滅地的力量,還有精神和身體的崩潰。戰亂中,他就站在她麵前,目光幽深且沉痛,輕聲喚她:“易易。”容易看著他,目光透過他落在他的身後,整個人如失去了靈氣一般,仿佛靈魂被抽去了,她想和他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索爾小心翼翼地碰觸她的胳膊,正要擁抱她,容易卻如山崩塌一般,一下子癱在了他懷裏,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知覺。索爾接住她,將她抱起來便疾步往戰機上走,喬柟在他身後大喊:“為什麽!”索爾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他想知道為什麽珀萊星係早已有統治全宇宙的力量,卻偏偏留了青馬星係這麽多年,還任由青馬星係一次次挑釁。“因為……”索爾並沒有回頭,他的語速很慢,似乎是在回答另外一個問題,“得饒人處且饒人。”他一直堅信這句話,堅信如果當初哪怕隻有一個人支持他、支持容易,他們便不會是如今的結局,容易更不會受這麽多苦累。喬柟想過一百種回答,偏偏沒有想到這一個。一個帝國之王,竟然有如此慈悲之心,還隻是為了一個女人。他雙膝一軟,竟然跪下:“自此之後,青馬星係再不存在,今日就以吾身葬以青馬!”一雙鋥亮的軍靴停在他的麵前,顧鴻霖眸中並無一絲波動,看著他仿佛看的並非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而隻是一個死物,吩咐身後的士兵:“戰場上,無論強弱都是戰士,讓他們像戰士一樣尊嚴地上路。”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青馬星係自此成了史書上的一筆,在這個娛樂至死的國度裏,他們至死都不明白珀萊星係的親王殿下為何為了一個女人而滅了一個星係。回到珀萊星係後容易便高燒不退,仿佛被夢魘了一般,再沒清醒過一次。索爾時刻不離她身邊,看著她的生命體征一點點衰退,目光也越來越沉,越來越疲憊。自離開地球幾億年,他抱著她在宇宙中流浪了無數的時間,最後終於為她創造了一個星係,隻希望這個星係能夠容納下他們兩個人,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得知他身份時的反應。如今親眼看到,再堅強的心也忍不住軟弱,她再次選擇了拋棄他。他為她所做的這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個笑話。“親王殿下,夫人如今毫無求生欲望,全靠設備維持,我們能夠維持她一直活著,卻不能製止她陷入自我意識迷失之中,若她選擇永不清醒,該……”醫療官看著索爾麵部清冷且堅毅的線條不禁噤聲,該如何處理?他無法問出這句話。索爾放開原本握著容易的手,他向來是尊重且順從她的選擇的,若是她當真如此選擇的話,那麽……他同意。他站起身,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軍裝外套,沉默地站在那裏,半個身子背著光,這樣的沉默讓人覺得害怕。自那日回來,他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右手理了理袖口:“若是她自己放棄治療的話,便順從她的意見吧。”說完他便繞過眾人推門而出。心越沉,就越開闊,為她建起的高樓大廈、藍天白雲、瀑布彩虹、浩瀚星海,都因她的離去而失去了意義。在地球的時候他便不懂她到底要什麽,到底想什麽,到現在,他也還是不懂。不過有一點他懂了,她要的,自始至終都不是他。繞過花園,他走在湖邊,想到多年前她曾來親王府報告軍務,並非是他接見,顧鴻霖卻讓她等了許久。她不耐煩了,便繞著湖邊一遍遍地走。他就站在不遠處看她,記得小時候她淘氣,不肯好好走路,就總喜歡踢路上的小石子。他看著她將小石子一顆兩顆三顆踢進湖裏,最終有一顆小石子落在他的靴下。他目中含笑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給他賠不是,小女兒姿態盡顯。他逗她:“好玩嗎?”容易的臉又窘又紅,卻試圖引開話題:“報告軍務哪裏都可以,為什麽偏偏每次都要來親王府?”是啊,哪裏都可以,作戰部明明離親王府不遠,而且顧鴻霖也不必守在親王府,兩人在作戰部見麵更容易,為什麽要他們來這裏?不過是想見她一麵而已。索爾沉下臉,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軍事機密。”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走出去很遠,還聽到她在抱怨:“怪人!”聲音裏帶了討厭,又帶了絲絲驕縱,即便是罵人的話,也讓他莫名地開心起來。回憶到此為止,他的腳步也戛然停住,轉身便朝著容易的房間跑去,速度快得讓人目瞪口呆。大手推開房門,他命令道:“讓她活著!哪怕永遠失去意識!也要讓她活著!”聲音裏帶了堅定、帶了霸道,也帶了強製。剛剛在湖邊,他的心莫名如撕裂般疼痛,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拆開重組。那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就像是整個宇宙塌陷了。他知道,若是他再一次失去容易,那麽他將永遠陷入黑暗之中。現在,即便是強迫她,也要讓她活著,並且留在他身邊,哪怕她不會說話、不會笑,哪怕她再也醒不過來。眾人錯愕,他們並不能理解親王殿下的這種感情,但他們能夠感受到他足夠重視。一個柔柔的聲音自眾人身後傳來:“阿寧。”索爾隻覺得,這一刻,天塌地陷。他的反應卻再一次超出眾人所料,他隻是上前檢查了容易的身體,確定她無生命危險之後便再次轉身離開,其間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接下來的幾日,索爾一直在處
理之前沒有忙完的公務。每次來探視她,都像是公務一般形式化。醫護官排成一排念報告,他沉著臉聽完便一聲不響地離開,甚至很少去看容易的臉,每次對上她的目光也隻是淡淡地移開。這日他例行公事檢查完畢,起身便要離開,被容易喊住:“阿寧!”索爾的腳步頓了一下,轉身走回到她的病床旁邊,抿著唇看她:“不舒服?”容易並不知道為何回來之後他的態度轉變會這麽大,盯著他緊繃的下顎,她伸出手去想要碰觸他的手,索爾卻後退一步,皺起眉頭,她的心沉了一下:“我們談談。”索爾朝兩旁的人遞了個眼色,人們魚貫而出,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容易:“說吧。”容易頓了一下,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索爾,會把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是……”索爾並沒等她說完,直接打斷她的話:“我是。”我是容寧,那個陪伴你長大的人。容易垂下眼瞼,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你出事後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我便帶著你來到了這裏。”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似帶了些歉意,“當時你還在昏迷,無法征求你的意見。”容易微微點頭,詢問後事:“那我爸媽呢?”“當時我初來星係並不能顧及他們,後來回去打聽,他們相依終老,並沒有受什麽罪。”容易想著容凱的事情,並沒有將索爾清冷的語氣放在心上,卻不知索爾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差:“那,我們來到這裏之後為什麽會分開?”索爾身上陡然失去了所有生氣,整個人僵硬且陰沉,眸中翻滾著波濤洶湧的戾氣,最後全部歸為平息:“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容易這才察覺他的不對勁,看著他堅毅的背影,她有些著急地呼喚:“阿寧!”就像曾經在地球上一般,她的語氣裏帶了命令,不可違抗,卻又帶了撒嬌的意味,隻是並沒能留住索爾。看著室外的黑暗,她的目光沉了沉,白皙的手指緊緊攥著,她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可他卻如在地球時一般,既不主動說,也不問,更不回答她的問題。他的沉默就像是利器一般劃開她的心,讓她墮入冰冷的黑暗之中。“當當當!”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容易清了清喉嚨:“請進。”一個嬌俏的身影閃身而入,容易眸中閃過驚喜:“關婭?”關婭在門口不遠處站定,有些別扭又有些嚴肅地看著容易:“副總。”容易沒想到她會來,挑眉看她:“現在能打過十個人了?”關婭一跺腳:“副總你又取笑我!我改良了芯片設定,激加了體能設置,現在也是頂級戰士了呢!”容易愣了愣,心底有些泛酸。激加體能設置,她曾見過一個戰士想要突破自己的體能,最後卻活活累死的例子。雖然他們是機器人,但是和人類一樣,都有一個極限,物極則必反,物質守恒,到哪裏都一樣。而關婭竟然為了她做到了。關婭見容易臉色不好,誤以為她生病還沒好,便又氣又急道:“青馬星係那些該死的土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綁架你。幸好我當時沒在,不然一個個削死他們!”說到這裏,她又立刻變了臉色,“不過親王大人真的好帥,竟然一舉殲滅了整個青馬星係的人。你不知道,我們的戰士把青馬星係那些人的豬頭收集起來,足足掛了一條快速通道,還有人給這條路起了一個超浪漫的名字。副總,你猜是什麽?”容易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含笑問她:“豬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