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男子依舊沒有離開:“一個小時後我幫容小姐上藥。”容易點點頭:“好。”那人站起來退出去,容易拆開藥膏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擠出一小點在傷口上試了試,傷口本來就已經不疼了,隻是行動有些不方便,抹上去之後也沒有立刻顯出效果,她便將藥膏放下,決定待會兒再用。讓她沒想到的是藥膏起作用的時間竟然那麽快,但不是療傷的藥,而是加了特殊東西的藥。她自己的身體她了解,在最初身體發熱的時候她便已經明白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喬塞那個白癡做的。她衝回床上便將被單床單一股腦扯下來,用最快的速度結成繩,然後提了被芯包住台燈站在窗戶旁觀察分兵布置圖。時間被無限地延長,容易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她隻用了一點點藥膏,體內升起的炙熱都快要了她的命,她懷疑若是讓那個醫護幫自己塗藥的話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密密麻麻,幾乎沒有逃出去的可能。不過,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若是引起足夠大的騷動,或許會引來喬柟也不一定。她打開窗子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重物落地,伴隨著台燈碎掉的聲音,還有守衛亂糟糟的叫聲。她閃到另一邊的窗戶,果然這邊僅有的幾個守衛都去了那一邊。她該感謝青馬的法律——建房子必須雙麵通風。手拽著床單,她隻感覺受傷的肩膀火辣辣地疼,好不容易觸到了地麵,便聽到他們往這邊來的腳步聲,她跳起來便往暗處跑。房子是一座連著一座的,小,但是獨立,這樣便有了許多曲折,她也便有了許多選擇。七拐八拐,卻沒有一座房子的門是開著的。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急了,若是這些人是喬柟的人還好,若是喬塞的……自己又這樣,鐵定是逃不掉的。又繞了兩圈,容易的心涼了,因為自己繞進了死胡同裏。看著那高高的圍牆,要徒手跳過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忽然,她的嘴被人捂住,她甚至都沒有看到對方是什麽時候靠近她的。她心裏大驚,劇烈地掙紮,可奈何對方手勁太大,絕望鋪天蓋地而來,這一下她知道,自己完了。“易易,是我。”索爾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溫和,且帶著焦急。容易不敢相信地回頭去看,是索爾,真的是他!索爾沒多說什麽,背過她微微探下身子:“上來。”容易看了看他的姿勢,沒有絲毫猶豫地跳上他的背,依舊是那麽寬闊、溫暖,且有安全感。索爾的腳輕輕點在牆壁上,一閃身兩個人便落到了另一邊。大束的白熾燈將黑夜照亮,照亮了索爾白皙卻冰冷的表情,也照亮了容易因詫異而微微扭曲的臉。喬柟自人群中走上前:“親王殿下不是明天才來嗎?怎麽今天就來了?”容易的胳膊稍微摟緊了索爾的脖子一些,索爾依舊微微弓著身子,盡量讓背上的容易舒服一些:“現在來和明天來有什麽區別嗎?”他身後赫然出現一隊士兵站在牆上、房頂,每個人都麵無表情地舉著手中的汽化火箭筒。喬柟臉色沒變,拍拍手,暗處被照亮,是密密麻麻的青馬士兵,手裏拿的全是珀萊配給的武器。喬柟不緊不慢道:“怎麽會沒區別,我還有一份大禮沒有送給親王殿下呢。不過既然你來了,早送晚送都是一樣的。”索爾的臉上沒有絲毫驚慌:“我說到就會做到,你不用擔心我會毀約。”“這種事情口頭說了可沒用。”喬柟盯著他背上的人,“而且,和我們打起來,殿下和您的戰士都是不死之身,但她可就不一樣了,哪怕是殺傷力最小的輕型子彈不小心擦傷了她哪裏,可都是致命的。”容易已經有些頭暈眼花,體內的熱氣也越來越濃重。她的目光落在索爾緊繃著的脖子上,竟然忍不住舔了一下。索爾渾身一顫,立刻發覺了她的不對勁。“說你的條件。”他的聲音更是冷了幾度。“我無意為難親王殿下……”“直接說!”索爾不耐煩。喬柟頓了頓,不過很快便收起先前的表情:“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程序,將來如果你反悔的話,這個程序會讓你自我銷毀。”說完他促狹地笑笑,“這是為了我們雙方考慮,你們死在青馬對我來說可沒什麽好處。當然,讓你們這麽回去,對我隻壞不好。”容易低頭輕輕啃咬著索爾的脖子,索爾的呼吸漸漸重了起來,眸光卻越發冰冷,緊緊盯著喬柟身後的大軍,點頭:“好,不過現在我需要一個房間。”喬柟仰頭看著房頂的戰士:“你是不是應該先讓他們離開。”說到這裏,他如恍然大悟一般,“還有你們開來的那一架高隱形戰機。真不幸,在這裏停得太久,一不小心便被偵察出來了。”索爾輕輕抬手,他身後的人立刻消失不見。喬柟做出邀請的姿勢:“請吧,親王殿下。”喬柟給兩人安排了單獨的房間,索爾一進到房間裏便聽到炮彈摩擦空氣傳來尖銳的聲音,然後升空發出“砰砰砰”的聲音,他將窗簾拉開一條縫隙便看到外麵齊齊對準房間的武器。現在,青馬星係上,來自珀萊星係的就隻有他和容易兩個人了。他的戰士在遵從他命令的情況下全部陣亡了。容易落到了地上,臉上全是克製的痛苦,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她低低地喊了一聲:“索爾。”索爾拉好窗簾,將她拉進懷裏大手探上她的額頭,比正常體溫高出了三度還多,臉頰是異樣的緋紅,目光迷離地看著她,更多的是邀請。若最初隻是懷疑的話,那現在就全是肯定。他低低一笑,抓住她的下顎精準地對上她的唇,情勢一發不可收拾。
第二天早上,容易醒來的時候索爾並不在她身邊,她跳下床穿上衣服便往外跑。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人攔她,任由她走來走去,最後是喬柟的人將她帶到實驗室門口的。隔著玻璃,容易看著躺在手術台上麵色蒼白、一動不動的索爾,她疾步繞到門前便要開門,卻被喬柟扯了回來:“你不能進去!”容易大力甩開他的手,滿心都是焦急,索爾會死的!被人拿到芯片他會死的!手在門把手上狠狠扭了幾下,沒用。她後退一步踹了兩腳,鑽心的疼讓她不得不停下來。回過頭第一次在外人麵前露軟,眼中全是悲切:“你們要幹嗎?所有的條件他不是已經都答應了嗎?!”喬柟看著前一刻還瘋瘋癲癲的女人,此刻卻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濕濕潤潤的,即便是心硬如石的人也微微被觸動了。這畢竟是索爾的女人,若是旁人,或許他會忽略她情緒的變化,他低頭清了清喉嚨:“雖然我很想殺了他,但我也不願意與機械人為敵,所以放心吧,這隻是一個小手術。”“為什麽?”容易不信。“顯然昨天你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這是為了保證他不會反悔而給他加的一個小程序。”喬柟聳聳肩膀,偌大的身子看起來像是震了一震,一點也沒起到放鬆氣氛的效果。容易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通信器,修改程序?若是早一個月,或許她會求喬柟修改他的愛情程序,可現在他是為了自己才躺在這裏的。“不會死?”她不確定地又問。“假如他毀約的話那就不一定了。”喬柟攤攤手,看向玻璃窗內,“容小姐,說起來我還真好奇你是怎麽做到的,竟然讓一個機器人對你死心塌地。”容易的目光緩緩落在索爾一動不動的臉上,醫護人員已經打開他的頭顱,正拿鑷子取他的芯片。“我也……”“不知道”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她麵上的紅潤便疾速褪去,黑眸緊縮,整個人後退一步,呼吸急促,失魂落魄地看著醫護人員鑷子上的芯片,整個人仿佛受了重大的打擊一般。喬柟看著她的表情,臉上寫滿了不解,瞧瞧玻璃窗,示意醫護人員將那芯片拿近一些。容易看得更清楚了,上麵的號碼她甚至可以倒背如流——25550505,她的生日,她父親為之命名的芯片……最初他救她的時候,她不敢去看他的臉,也沒有看到過這塊芯片,現在她看到了,原來是這樣……“容小姐,容小姐?”喬柟晃了晃容易的胳膊。容易毫無反應,記憶就像是海嘯一般,根本不給她撤退的機會,將她一點點淹沒……
那是她在地球上度過的最後一天,血淚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還是看到容寧飛奔而來的身影。她在他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從來不知道容寧臉上還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她看著他顫抖著跪下將她輕輕托起來,嘴裏不停地安慰她:“易易不疼,不疼。”身邊的事物都在倒退,容寧抱著她在鬧市街頭奔跑。容易卻隻覺得越來越累,用沾了血的手拉著容寧的衣袖:“阿寧,阿寧,我要嫁人了,我要嫁人了……”鮮血沾滿了容寧的大手,他眼中滿含痛意:“易易不嫁人,易易不能嫁人。”容易的嘴角終於含了笑意,眸中的光華卻在漸漸減弱:“阿寧,你自由了,我放你自由了。”這一刻,她感到一絲痛快,覺得自己這麽多年錯付的情意在容寧的慌亂中被安放了,也報複了他。可隨後是越來越多的疼痛,比身體的疼痛要多上千萬倍,這大約就是愛情吧。容寧的心底翻起驚濤駭浪,她竟然說出這句話,按她那樣倔強的性格,絕不可能一句話說兩次。以前她便說過一次,自那之後她便宛如換了一個人似的,對他不再依賴不再依靠,任由自己在現實世界裏漂流。而這次,她這麽雲淡風輕地說出這麽一句話,似要斷了兩人所有的退路,他驚恐地抱緊她:“我不要自由,易易,我答應過你要照顧你一生的,我不要自由,不要!”有血自容易的嘴角流出,她似乎忍受了極大的痛苦,目光也一點一點開始渙散,拽著容寧衣服的手也越來越緊,眼角有淚流下,已經聽不到容寧說話,隻一遍遍地喊著容寧的名字:“阿寧,阿寧,我疼,我疼……”她已經看不清容寧的臉,連他的氣息也快要聞不到了,隻能攥住他的衣服確定他還在身邊。她想要再看看他,可是她已經再也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