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到家裏,他打開她的作業本迅速幫她將作業做完,然後放進書包裏,再替她檢查是否蓋好了被子,鞋子有沒有脫掉,窗戶有沒有關嚴實。又過了幾個月,容易明顯比容寧高出一個頭,容易不理解地看著容寧:“不吃飯果然長不高嗎?”本來她也是不在意的,但某天兩人一起去買吃食的時候老板娘說了一句:“喲,現在家裏是弟弟管錢啦?”容易不高興了,看著容寧:“你怎麽不長高呢?我想要哥哥,不想要弟弟!我才不要和弟弟玩!”於是當晚容寧便進了容凱的實驗室,再出來的時候果然長高了一個頭,容易興高采烈地拽著他的胳膊喊他:“哥哥!哥哥!”容寧白著一張臉孱弱地淺笑,摸摸她的頭,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容易知道容寧是怎麽“長高”的這件事是在剛升初中的時候,在某次她抱怨自己又比他高了之後,不小心在容凱的實驗室看到了那樣一幕--容寧被切成好幾段放在台子上,容凱正認真地在那裏修修補補,血一直流到門口,她的腳尖沾了血,她呆滯地看著自己的腳,然後尖叫一聲跑回房間將自己鎖起來。連她也沒想到容凱製作的這個機器人竟然這麽逼真,竟然和人類一樣有血有肉,會感覺疼痛……而這個場景,著實嚇到了她。容寧“長高”之後並不知道容易看見了那一幕,蒼白著臉去看她有沒有吃晚餐,結果發現門被反鎖了。他敲了敲門:“易易?”容易害怕他,瑟縮在床上發抖,不敢同他講話。容寧以為她又睡著了,便去廚房將飯菜放在保溫箱裏備著,防止她半夜餓了。第二天他早早出門去給她買早餐,回到家的時候家政機器人告訴他容易已經獨自一人先去學校了。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想到容易愛迷路,他急急地跑出門去一路去了學校。容易果然不在,他又急匆匆跑出學校沿著公交車線路一路找去,每個站點都要在方圓五公裏範圍內搜索一遍,找到她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容易一個人縮在路燈下瑟瑟發抖,容寧跑上去推了推她的肩膀:“易易?”容易聽到他的聲音猛地站起來後退一步,然後便跑開。容寧緊緊跟上:“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容易不理他,貼著牆走不讓他靠近自己,容寧冷著臉拉住她的胳膊:“不要走了,家在另外一邊。”容易因為被他拉著,所以動不了,踮起腳讓自己盡量靠在牆上:“你你你……”她又想到了昨天那一幕--他被切成一段一段的,血流到她的腳下,她嚇得渾身發抖。容寧的臉色緩了緩,輕聲問她:“怎麽了?”容易終於嚇得哭了出來:“你一段一段的,好多血……”容寧一愣:“嚇到你了?”他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但看容易的反應也知道應該不會太好。容易捂住臉,不敢看他。容寧鬆開她,容易的腳跟落地,依然不敢看他,失控的淚水順著她的指縫一點點往外流,小身子抖得如風中的落葉。一直到容易哭累了,容寧才開口:“回家吧。”然後率先往前走去。容易遲疑了一下,跟上他。兩人沒有坐公交車,就這樣一前一後走著。容寧不時會回頭看看她跟上來了沒有,臉上全是凝重。他的意識已一點點覺醒,他知道害怕是什麽,知道討厭是什麽,恰恰容易這兩樣都有,害怕並討厭他。走了很久,容易累了,卻不敢喊他,更不敢讓他背自己,隻癡癡地看著那個背影,希望他能照顧到自己的心情。容寧不會累,因為在想事情,也把容易會累這件事給忘記了,所以到了最後,容易幹脆不走了,耍賴一般坐在路邊。
容寧走出去很遠才發現她沒跟上來,又尋回去,見她氣鼓鼓地坐在路邊,麵上的表情軟了軟,站在路邊攔出租車。容易見出租車停下便二話不說爬了上去,容寧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她一起坐在後排,而是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一路上容易好幾次偷偷從後視鏡看容寧,他的臉都冷冷的,她知道自己把他給得罪了,但她不準備討好他。回到家容易便率先跑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沒過一會兒,容寧便敲她的門:“易易,吃的我放在保溫箱裏了,餓了記得吃。”容易沒理他,最初的害怕退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情緒,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他不是應該安慰她的嗎?竟然甩臉色給她看。容易也鬧別扭了。鬧別扭的結果就是兩人依舊每天形影不離,卻誰也不與誰講話,早上一前一後地出門,當然是容寧走在前麵,容易走在後麵。不過容寧還是會每天早起去給她買早餐,容易每次都隻看一眼,不肯吃。在學校因為兩人是同桌,免不了有肢體接觸,以前容易即便去廁所也一定要容寧陪著,現在她會喊前後桌的女生和自己一起去,不會做的題目也不再問容寧,而是舍近求遠問前後桌。過了幾天,班裏座位調動,容寧沒有特意去和老師說要和容易坐在一起,於是兩個人便調開了。容易的新同桌是個很八卦的女生,叫張希,能一整天不停地說話。每次容寧下課之後悄悄買了水放到容易桌子上,她看到就會圍上來:“你這童養夫哪裏來的?回頭我讓我爸也給我找一個。”容易瞪她一眼:“他才不是!”“那他是什麽?”容易漲紅了臉,是什麽?是哥哥?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是兄妹,她想反駁,卻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臉色更難看了。
張希哈哈一笑:“你看,臉紅成這樣還不肯承認?”“不是!不是!他隻是玩具!玩具而已!”容易因為激動,聲音很大,她吼出來之後全班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容易慌了慌,他最初真的隻是玩具,雖然她一直沒有把他當成玩具。但事實如此,她越過眾人的目光慌亂地朝容寧看去,容寧也正看著她,目光依舊淺淺淡淡的,毫無波瀾。容易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容寧率先收回了目光,容易有些氣,她又沒有說錯話,他又擺臉色給她看!壞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雖然容寧待她與往日沒有不同,容易卻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疏離。容易心裏憋著氣,有什麽了不起的,不理人就不理人!她還不想理他呢!自那之後,容寧拿給她的水和吃食她再也不吃了,隨手送給同桌或者是前後桌,並且努力讓自己認路,不同他一起上下學。不過她很久都沒有學會認路,在她自己任性地率先走了一次之後,容寧才主動同她講話:“往左。”又或者是,“往右。”走錯幾次之後容易便不再逞強了,依舊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現在反倒成了她是他的小跟班。容寧每隔兩天放學後都會帶著她去市中心買甜筒,隻是他不再去幫她排隊,而是站在原地等她。容易從來不知道排隊是這麽麻煩的事情,有幾次幹脆不買了,容寧看了也沒說什麽,麵無表情地帶她回家。時間久了,容易想和解,可每次看到他冷冰冰的一張臉她就膽怯,最初是她不想同他講話,現在是情況反過來了。夜裏容易翻來覆去想著該怎麽同他和解,想來想去兩人在學校幾乎沒有交集,上下學的路上又是一前一後,唯有趁早上吃早餐這個機會可以同他示好。她暗暗握拳,丟臉就丟臉吧,反正以後可以多折磨他!容寧看到她有和解的意向,肯定就先同她講話了!嗯!是這樣的!
她自信滿滿地一覺醒來,飛快地衝下樓,然後看著餐桌傻眼了,沒有?容寧沒有給她買早餐!隻有家政機器人做的荷包蛋!她生氣地摔盤子:“我不要吃這些!”站在廊下等她一起去上學的容寧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被摔碎的盤子,沒有理容易,率先走了出去。容易氣得伸腳朝他的背影比畫了好幾下才背起書包跟上去,討厭,現在連書包都要自己背!到了學校,容寧並沒有進教室門而是直接離開了,容易病懨懨地趴在桌子上想著該怎麽同容寧和解,老師講的什麽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張希探過頭來問:“你和你的玩具還沒和好啊?”容易懶洋洋地搖頭,其實她心裏一直是有些抱歉那天不該那麽說他的,可容寧沒有給她機會道歉。“你們為什麽吵架?”已經有很多人來悄悄打探過這個問題了,雖然她也很想知道,可前兩天看兩個人那麽劍拔弩張的關係,她愣是沒敢問,正好趁著容寧現在不在趕緊問一問。容易不開心:“誰說我們吵架了?”“還說沒有?以前你都不知道把人家吼成什麽樣,人家還那麽忍你,不過現在挺好的,大家都不用折磨自己的眼睛看你虐待容寧了。”容易坐直身子瞪她:“我什麽時候虐待他了?我對他超好的!”“哦?”張希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你舉個例子給我聽聽你怎麽對他好了?”“我……”容易張張嘴,一個例子也舉不出來。“你看你,你看你,沒話可說了吧?”張希笑她,“你看人家容寧好端端帥哥一枚,對你好又聽你的話,你就不能對人家好一點嗎?”容易氣鼓鼓地看著她:“他本來就應該對我好,本來就應該聽我話,我怎麽就對他不好了?”張希的臉色變了變,訕訕的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