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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茶樓聽書

  簾卷落花如雪,煙月。誰在小紅亭?玉釵敲竹乍聞聲,風影略分明。化作彩雲飛去,何處?不過棋秤邊,一聲將息天將暖,轉眼又明年。


  涼州城雖地處西陲,在這柳條將舒未舒之際也顯出不少綠意,這一日正是市集,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與笑嚷聲讓剛剛進入春天的涼州城顯得很是熱鬧。這座精致的茶樓裏今日更是人滿為患,因為,茶樓老板請來了一位說書人,明知是為吸引顧客,招攬生意,涼州的百姓們還是情願上門去,隻為了聽說書。據說這位說書人是大陵國著名的說書人洪子顯的徒弟,洪子顯憑著一張極會講故事的嘴被大陵人尊稱為“洪公”。不過這兩年他已經不再說書了,隻有徒弟們出麵掙錢曆練。


  細君聽說這個消息後,軟磨硬泡地讓蕭羽在茶樓定了位置,她還從未聽過說書。飲著上好的碧螺春,吃著精致的茶點,眾人悠然自在地等到了洪公的徒弟,不過他並未直接露臉,而是在一紗幔後坐了下來,醒木一拍,立時全場安靜,眾人靜盯著他開口。


  “各位看官,今日咱們來說一樁姻緣,這俗話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所謂緣定三生,可是也有有緣無份的時候啊!”這人的聲音很是年輕,到讓細君詫異,嗑著瓜子對蕭羽輕聲說:“這人很年輕啊!”蕭羽靠在椅子上盯著樓下不語,細君討個沒趣便閉了口不語,細聽說書人說故事。


  “話說有一個安寧的小城名海牙郡,百姓們生活安康,每逢集日,街道上總是熙熙攘攘,四處都飄蕩著小販們熱情的叫賣聲。


  在一條弄巷的拐角處有個簡單地畫攤,賣畫的書生不像其他小販那樣熱情地招攬生意,這書生隻是安靜地坐在桌子後麵,有時候會鋪開白卷畫上幾筆,有時候抬頭看看人群看看天空,有客人來時他臉上會帶上淡淡地笑,卻從不說話——因為他不會說話。”眾人中有人唏噓,知道這故事的主角兒命運必是不好的。


  紗幔後的說書人隻顧道:“這書生身後青牆上掛著幾幅普通的字畫,畫風飄逸,筆觸細膩,偶爾也會有附庸風雅地富人來請他畫扇麵,他也有求必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書生有一個背簍,人們隻見過書生將畫了幾筆的白卷放進背簍,但具體畫的是什麽卻從未有人知道。直到這年初秋,海牙郡新郡守上任。”


  細君雖未聽過書,不過聽到此處也知道好戲要開場了,放下手中的茶點,專心的盯著紗幔仔細聽,蕭羽在一側冷笑。


  “新郡守有一個女兒,某天乘著轎子路過書生的畫攤,微風吹開窗簾的一角,正好被抬頭的書生瞧見姑娘的半側容顏,不知道那是怎樣的花容,竟讓書生呆愣到暮色蒼茫才悵然地收拾好畫攤,踏著涼涼地秋風在星月的注視下回到自己的小屋。


  後來好幾個集日人們都未見到書生出來擺攤,有富人帶著空白扇麵尋到書生家,卻是門扉久閉,叩環無應。好心人報知郡守,郡守派了一隊緇衣捕快翻牆入戶,卻見書生一身白衣上點點血色梅花,臉色蒼白如紙昏死在書桌後……”


  說道此處,紗幔後的人停下來喝茶潤喉,眾人便忍不住開始催促,細君也有點急了,忍不住拿手輕敲桌子,蕭羽淡定地端起茶盞:“有什麽好急的!”


  細君道:“那書生必是愛慕郡守的女兒,可是他怎麽會受傷呢?哎呀,他怎麽還沒喝完,快點說啊!”急的雙手直垂打自己的雙腿,蕭羽瞥她一眼,搖搖頭,到底長不大!

  終於,聽書的眾人開始不耐煩了,有人高聲催促:“先生,那書生怎樣了?您倒是快說啊!”


  “就是,就是,快說啊!”不少坎坷都附和著問,茶樓老板在客人中間站起身拱手笑著打哈哈:“諸位別急,讓先生潤潤喉,再說不遲!”


  紗幔後的人緩緩放下茶盞,一陣微風吹過,紗幔婉轉幾個弧度,細君莫名地就在腦中想象著剛才說書人說書生在街上遇見郡守小姐的情形,也是一陣微風,書生看見了小姐,可是著樓下的微風並沒有讓眾人看到說書人的麵容。醒木輕輕一響,細君忙收回思緒,隻聽說書人道:

  “書生昏倒在桌後,那桌上卻有一副長卷兀自半展著,畫尾是一片綠色衣角。救人要緊,當下,捕頭趕緊尋來郎中為書生治療,自己帶著畫卷回了郡守府。


  郡守府大堂,捕頭徐徐展開書生的長卷,這幅畫卷足有百米長,從大堂一直鋪到街上。人們驚呆了,那畫上人物有大有小,景物多變,四季分明,諸位道那畫上畫的什麽?細看卻是在講述一個青梅竹馬的故事……”聽到此處,細君忍不住捉住蕭羽的手臂眼睛卻望著下麵,激動道:“好戲上場了!好戲上場了!”蕭羽十分無奈地看著細君,著丫頭怎麽還是不知道隱藏自己啊!


  說書人開始說畫上的內容了:


  “畫的開頭是一所學堂,童齡稚子整齊端坐,有個小子遲到了準備偷偷溜進去,不巧被先生發現,於是被罰站打手板子,有個綠衣小女孩兒在下麵抿嘴偷笑。後麵又畫一棵大榕樹,孩子們遊戲玩耍,捉迷藏、踢毽子、抖空竹……綠衣女孩笑顏豔豔。


  第三幅是端午節,先前遲到的那個小子和綠衣女孩在湖邊玩水,湖麵平靜清楚地倒映著他們的小臉,他們的脖子上掛著辟邪的彩線香包。


  第四幅,晴日忽然落下雨來,畫麵上是人潮中兩張翠綠的荷葉,依稀可見擎起荷葉小胳膊。


  第五幅,孩童已經長大,女孩還未及笄,仍是一身綠色衣裙,頭上戴著金線串起的珠玉,卻是扮著鬼臉在逗男孩子。


  第六幅,寬闊的街上披紅掛彩,漫天花瓣中,戴著書生巾的公子目光哀傷地望著遠去的花轎。畫中的公子儼然已是賣畫書生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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