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

  「苡欣,你怎麼都不回我信息?我一早上給你發了五條信息,你一條都沒回。」「難道是手機被偷了?我都快急死了,讓你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裡,你死活都不肯。見過倔的人,可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倔的!好了,我也不催你了,如果你看到了信息了,趕快回復我!」「你再不回我信息,我就要到公安局去報人口失蹤啦!」唐苡欣回復了一條:不要擔心,我很好。手機沒丟,我只是忘了開機。」的信息,就又把手機放回了背包里,方鴻羽自從拿到她的新的手機號碼后,幾乎每天一大清早就會給她發數條信息,如果回復晚了,或是不回復,就是剛才她手機里出現的結果。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這條去往英市療養院的當年的「小路」,現如今早已修築成了一條柏油路面、可供機動車輛行駛的雙向兩車道的市級環山公路。公路兩旁有山體的路段,全都用鐵質編織網罩住,有效的防止了浮石滾落和山體滑坡。珞瑛山在數年前就已經被評定為了國家五A級景區,所以這條環山公路還按照慣例在道路兩旁修築了木質的步行觀景遊覽道。她是在半年前來到的英市,一個月後她在市圖書館找到了一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她居住在父母十幾年前在英市購買並居住過的一個老式住宅小區里的那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里,父母在幾年前把這套房子過戶給了她,所以她手裡有這套房子的鑰匙。房子里的傢具陳設雖然老舊,但大都並不影響使用,她花了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打掃乾淨房間,整理了傢具用品,置換了幾件必備的家用電器,陸續購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便長住了下來。臨來英市前,她與父親進行了一次長談,父親最終同意了她獨自生活一段時間的決定,但與她約定雖然她不必告知她的具體去向,身在何處,但一月至少一封書信的互通往來是必需的,如有間斷,他和她的母親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找回來留在身邊,再也不放她離開了。母親雖然百般不舍,但也不忍違背了她的意願,默許了她的決定。她對於母親除了更加敬愛還多了一份感恩之情!對於不得已的離開,其實她心中最有愧的就是母親。她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訴說,母親卻說:在外不必掛心她和她的父親,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她和父親就在家裡等著她。

  英市城牆以內的城區有「房屋建築高度不得高出城牆高度」的規定,於是很多年輕人紛紛搬出了城內,選擇在城外新建的小區入住。所以還留在這個小區居住的住戶年齡大都偏大,又都是多年的老鄰居、老街坊,突然多了一張年輕的新面孔,不免引得人們議論紛紛。但時間長了,鄰居們見她作息很有規律,工作日按時上下班,休息日雖然每周六必定會出門,周天則幾乎足不出戶。又見她衣著得體,妝容適度,為人處事話雖不多,但謙和有禮、隨和可親,人又長得漂亮,又肯幫助人,當一個住戶認出她是「唐木匠」的孫女時,大家立刻就認同了她,把她當成了自己人,遇著什麼事情也肯關照她了。姑媽和姑父年歲大了,幾年前就已經隨大兒子到南邊沿海城市去居住了,表哥喬彬因工作需要外派某國,允許攜帶家屬,於是表嫂和侄兒隨他一同出了國,唐家老宅就空置了下來。她每周六除了去唐家老宅照看外,通常還會去療養院做義工。護士長雖然還在院里,但再過兩年也到了退休的年齡,已經從一線上退了下來,只做些輔助、後勤的工作。護士長見到唐苡欣很是欣喜,但也不無遺憾的告訴她,遲先生終究沒有熬過十年前的那場肺炎引起的併發症,他的那隻虎斑折耳貓幾年後也隨遲先生他們夫婦倆去了。護士長問了唐苡欣是長住這裡,還是只是回來看看,得到答案后她又問她現在住在哪裡?「喔,你住的小區就在珞瑛山山腳下?那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他們,他們夫妻倆就合葬在公墓里,還有那隻折耳貓。」唐苡欣每次去療養院通常都是搭乘公交車經由大路前往,但今天一來是「世界無車日」,英市作為全國著名的旅遊城市,配合著國家倡導的「環境保護,綠色出行」的方針指引,城內原則上不允許機動車輛通行,但免費向當地的居民和遊客提供自行車和電瓶車的租借服務。二來又正值英市旅遊文化周的最後一天的閉幕式活動,通往療養院的大路也是通往文化周閉幕式主會場英市體育館的必經之路,待會兒會有大型花車遊行和觀演群眾從這條路上經過,所以目前路面上已經是半封閉的狀態,除了文化周的工作人員,道路兩旁還遍布著眾多的媒體記者和拍攝機具,所以唐苡欣這才選擇了從小路前往療養院。這還是她回英市后第一次走這條路。她已經回憶起了當年所發生的一切,但她對於魏程的離世還是無法真正的釋懷,雖然魏程最終不是因她而死,但事情的起因確是因她而起。今天這條環山路上的遊客並不多,應該是大多數遊客都去觀看文化周的閉幕式的緣故。環山公路兩旁的風景怡人,一步一景,讓人觀之恍覺身處人間仙境,可唐苡欣此時卻是與旁人完全不同的心境。離當年的事發地點越近,她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眼看著前方就是當年事發的那片道旁有著一整片樹林的路段了,唐苡欣的雙腿好似灌滿了鉛塊般幾乎是挪動著向前行走了。走到那片樹林的邊緣時,她只覺得頭暈目眩,雙腿發抖,只得強撐著走到路邊,雙手扶住道旁的欄杆,緊閉雙眼,以期忍過這陣突然襲來的暈眩感,但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癱軟下去,周圍已經有人發現了她的異樣,她聽到她的耳邊傳來了驚呼聲,還有不少的人正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在她的身體即將完全失控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從她的背後扶住了她的雙臂,讓她不至於癱倒在地。過了一會兒,她感覺身體緩了過來,睜開眼睛,她感覺扶住她的那雙手也同時鬆開了,她回過頭,只看到了一個背影與還在不斷聚攏在她周圍的人群背道而馳,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她想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她心裡以為的那個人,但她腳底虛浮,幾乎走邁不開腳步,只得作罷。有熱心的行人來到她的身邊,關心的詢問她需不需要去醫院醫治,她搖了搖頭,說了聲:「謝謝。不用了。」人群漸漸散去,唐苡欣自覺今天無法去療養院了,於是給護士長打了個電話,她並沒有在電話里提及剛才發生的事情,只說今天臨時有事,改天再去。她並沒有返回住所,而是去了珞瑛山公墓。這半年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遲先生夫婦倆的墓前來,和他們說說話。但是她心裡清楚,她每次與他們說的話,與其說是說給他們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她用手帕擦拭乾凈了墓碑,又把種在墓旁的那兩棵還顯幼小的柏樹上的枝葉整理了一下,然後她坐在墓前,靜靜的發了一會呆。一陣山風吹過,有幾片葉子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回過神來,一面把落在袖子上的一片葉子捏在手裡把玩著,一面開口說道:「我前兩天也收養了一隻折耳貓,可它要比虎斑幸運,我帶它去檢查了身體,醫生說它目前的身體狀況一切正常,就算最終還是逃脫不了被先天性遺傳病折磨的宿命,但等到有癥狀顯現的時候也應該是在十多年後,它年老的時候了。它也並不是被人遺棄的,它是我現在居住的小區的一個阿姨的女兒養的貓下的仔。阿姨說見我平時對小動物很留意,她女兒養的貓這一窩下了五隻,比頭一窩多了兩隻,擔心照顧不過來,正好遇見我,就問我想不想收養一隻。其實對於虎斑,我還是有一些心理障礙的,所以從我內心的真實想法來說,我並不是太想收養類似的小動物。可我終究沒有抵擋住阿姨的熱情,我去了她家,第一眼看到它時,我就知道它會和我生活在一起了。它是一隻短毛、丁香紫色加白色毛色的小傢伙,才兩個月大,它看到我就搖搖擺擺的徑直走到我的腳邊來,聞了聞我,然後就在我的腳邊趴下了。它的軟乎乎、暖呼呼的小肚子靠在我的腳邊,那股暖意一直暖到我心裡去了。我蹲下來輕輕摸了摸它的頭和背,問它:「我們以後住在一起好嗎?」它扭過頭用它的那雙黑亮的眼睛看著我,「喵喵」地叫了兩聲,我知道它是答應我了。它是只小公貓,因為我現在住的那棟住宅樓是小區里的第六棟,又因為我之前住的小區里也有一隻被我取名叫六棟的貓,那是一隻奶牛毛色的野貓,身體非常健康,我希望這隻折耳的身體也一直健康下去,所以就決定也叫它六棟,它似乎也認同了這個名字。每次我叫它「六棟」的時候,只要它聽到了,它總是會朝著我看上一眼,然後再繼續去玩它的。我說了這麼多,你們是不是聽煩了,對不起,請你們忍耐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我平時話沒有這麼多的,只是我……只是我怕我一停下來就會忍不住要想起來他來。我……我想我今天又看到他了。其實在我回到英市的第二個星期,我想我應該就已經看到他了。我那時正在一邊整理打掃我父母的那套房子,一邊嘗試著找工作。對於找工作其實我並不是太著急,我雖然辭掉了之前的工作,但畢竟我工作的這幾年,還是積攢了一些積蓄的,支付日常的生活用度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以一己之力整理出整個家來,而且還要保證生活所需的用具都能正常使用,這對於我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

  廚房裡有一個小熱水器,安裝在料理台下面的櫥櫃里,外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妥,可用過一次后,第二天一早我發現櫥櫃前的地面上積了一灘水,一開始我以為是與料理台連接的管子漏水了,可檢查后發現管子並不漏水。可只要我頭一天使用了熱水器,第二天地面上必定就會積著一灘水,我終於想到是不是熱水器壞了,我抬起熱水器的底部看了一眼,卻原來它的底部出水口附近的內膽和外殼早就已經鏽蝕出了數個洞眼,水正滴滴答答的不住地往下淌。我只得趕忙到大門外關閉了水閥總開關,以防止熱水器繼續漏水。這個小區的每家每戶的水閥總開關是安裝在大門外的,這種安裝方式雖然很少見,但細想想也不無道理:萬一哪家哪天家裡沒人,可水管破了漏了水,這樣的安裝方式就可以避免進不了家門,關不了閥門,殃及旁人的情況發生了。我在家門口關水閥的時候,正好樓上的梅阿姨下樓去買菜,她問我關水閥做什麼,我告訴了她原因,她說:讓我別著急,這事好辦,她有個侄子就在英市商場上班,她今天就抽空找他問問有沒有合適的熱水器,儘快給我換一個。「這件事啊,你放心,包在你梅阿姨身上了。天氣眼看著一天比一天冷了,沒個熱水淘米洗菜可是不行的呢!」這梅阿姨熱心快腸的,我有好多事情也多虧她照應,六棟就是她女兒養的貓下的仔。過了兩天,梅阿姨帶著她的侄子到家裡來把熱水器替我安裝好了,我自然是感激得很,留了梅阿姨和她的侄子在家吃了一頓家常便飯。熱水器的價錢事先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就與梅阿姨商定了安裝這天連著安裝費一起給她的侄子。買東西給錢,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可梅阿姨竟說不用我給了,算是她送給我的入住賀禮。我說這怎麼能行,我已經很感謝她和她的侄子幫我這個忙了,錢該是多麼就是多少,一分也不能少給。如果不收,我以後再有什麼難事可不敢找她幫忙了,梅阿姨這才代她侄子收下了錢。梅阿姨和她的侄子吃完飯走後我才想起梅阿姨的侄子只給了我發票沒給我保修卡,這萬一熱水器要是壞了,保修卡總還是需要的。想著剛才吃飯的時候,梅阿姨讓他的侄子等會兒和她一起出去買兩袋米替她扛回家去,料想他們應該還沒走遠,於是我便追了出去。可我一直走到小區門口也沒看到他們的人影,只好折返回來,心裡想著晚些時候再去找梅阿姨吧,又想著剛才做菜時剛好把家裡的醋用完了,反正也出來了,順道買一瓶帶回去。雖然我知道小區里有個小買部,但我一次還沒去過,小買部就在小區最後一棟的一樓,據說那個樓旁開著一個小門,有不少的小區住戶經常從那個門進出。我估摸著方向找去,遠遠的看到了小賣部的牌匾,同時還意外的看到梅阿姨和她的侄子正背對著我站在小賣部的門外,他們面朝著的方向正是那個小門,我眼看著一個人正朝著小門的方向走去,不知為什麼那個人的背影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想再看清楚些,可那個背影很快就走進小門裡,一晃眼就不見了。我走到梅阿姨身後,正準備繞到她的身前和她打個招呼,卻聽到她的侄兒正對她說著:「姑,這可怎麼辦?蘇先生給我們家幫了那麼大一個忙,他托我們關照唐小姐,我們盡心儘力,本就是分內的事。唐小姐給的這錢我看硬退是退不回去了,這熱水器本就是蘇先生買的,這可怎麼辦呢?」梅阿姨說道:「還能怎麼辦?只能以後找個機會退還給小唐了。」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背影真的是他。原來這裡的人們這麼快就認同我,善意的幫助我,不時的關照我,並不僅僅因為我是「唐木匠」的孫女,還因為他拜託了梅阿姨的緣故,原來我一直感覺有人在暗中關注我並不只是我的錯覺和猜測。我在英市找的第一份工作其實是在一家小小的售買筆墨紙硯的私人店鋪里當店員,店主是個老爹,除了進進貨也不大管店鋪里的事。老爹說他也不指著這生意賺錢,店面是自家的私房,主顧都是多年的老人,也有一些老顧客帶來的新客戶,再來就是一些旅遊觀光客。小店雖然賺得不多,但也不賠本,這就夠了。老爹進貨有他專門的渠道,貨品中也不乏偶爾有一兩件精品。遲夫人你是知道的,我本就喜歡這些東西,又略懂些皮毛,老爹進了貨通常堆放在店鋪後面的小倉庫里,也不交代什麼,便不管了。我得了閑就會去理一理,看到品質上乘的貨品就會放到一旁,和一般的貨品區分開來。碰到感興趣的客戶,我會單另拿出來供他們挑選。沒有客戶的時候我就寫寫字,看看書打發打發時間,在小店的那段日子過得很是閑適。老爹對裝裱字畫很是在行,我請他教我,他也不推辭,學了一段時日,有些小成,於是我就把我自己寫的小品裝裱了兩三副出來,放在店裡還沒來得及帶走,竟被顧客看中,想要買下來。老爹那天恰巧也在店裡,那天他正好又進了一批貨回來,他在前面看店,我在小倉庫里理貨。理到一半的時候我聽到他說:「不好意思,這些是非賣品。要不您再看看別的?」我理完貨出來,問道:「老爹,哪些是非賣品,您老告訴了我,免得我給您老買出去了。」老爹努了努嘴說:「喏,那些東西。」「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是我裝裱的那幾幅字。老爹接著說:「丫頭,慢說你沒說可以賣,就算是你說可以賣,我還替你捨不得呢!」「我自己也挺喜歡的。賣我是不會賣的,您老要是不嫌棄,我送給您可好?」老爹說:「我和你說清楚啊,之前我還真沒動你這幾幅字的主意。不過你既然主動開口了,我也不拂你的意思。嘿嘿,丫頭,不瞞你說,這幾幅字掛我店裡,我這小店的檔次感覺一下子就提升起來了呢!我這算不算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哈哈!」「您老看得上眼,我還真有些小得意呢!」「丫頭,我就喜歡你這直白性子。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藏著掖著。老爹我呢有幾句話一直想跟你說,擇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來我店裡的第一天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店裡正好有個和我年歲差不多的老漢在你進店前的十幾分鐘前就已經進店裡了,我一看他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他肯定是英市下轄的哪個山區的老鄉來城裡賣山貨的。我看他進店裡后在賣毛筆的貨架前轉悠了好半天,看看這支,又瞅瞅那支,我見他不問我,我也沒好意思打擾他。後來你就進到店裡來了,你打量了一下店裡的情形,就徑直走到我面前來,我其實看得出你開口前還是猶豫了兩三秒的,然後你對我說:「老爹,請問你是這個店鋪的老闆嗎?」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你接著說:「老爹,請問您店裡招店員嗎?」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答你的話,那個老鄉可能是因為有了第三個人來店裡,給了他一點勇氣,他手裡拿著一支毛筆也湊到我面前對我說:「老闆,這筆多少錢?」我報了一個自認為他應該可以接受的價格,可他聽了,臉上還是明顯的表現出一幅驚訝的神情來。我終歸是個生意人,不賺可以,這賠本的買賣我可是不做的。我眼見著那老鄉把筆還了回去,臨走前還扭轉頭看了一眼那支筆,終究還是走出了店。我看見你一直注視著那個老鄉,他走出去,你也跟了出去。過了五六分鐘我看見你又轉回店裡來了,在貨架上另拿了一支筆,還多拿了一個硯台和一塊墨。你把這些東西放到我面前,對我說:「老爹,一共多少錢?」「丫頭,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怎麼回答你的?」「老爹你說:你如果不告訴我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我就不賣給你。」「你說:你去問了那位老鄉,他說這筆他是來給他孫子買的,他孫子今年就要上三年級了,老師要求開學了要帶毛筆去學校。他今天好容易下趟山賣了山貨,就想著給孫子買支筆回去,可沒想到一支筆竟這樣貴,他就想著再去別家店看看。你讓老鄉等等,回店裡來發現老鄉看中的那支筆是羊毫的,應該是有人告訴過他初寫毛筆字要用羊毫。你換了支兼毫的筆,其實兼毫的筆軟硬適中,正適合初學者。又想著連同硯台和墨一併買了送與他。我說:錢就不用給了,從工錢里扣吧。我還清楚的記得你當時的反應:你愣了一會兒神,然後應該是想明白了,就對我說了聲:謝謝老爹!然後就拿著東西跑了出去。回來見店裡地上還堆著一堆沒來得及上貨架的貨品,你擼了袖子蹲下身子就整理了起來。其實丫頭,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你來我店裡也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我想你大約也知道了,過去我開店的這幾十年裡可從沒雇過店員,之前一直都是我和我的老伴一起盤這家店,後來她腿腳不靈便了,我和我那外甥也足夠應付了。我之所以雇你有兩個原因,其一,不是老爹我自誇,我看人一向還是挺準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有故事的人,你必不會在這裡久待,丫頭,你別忙著否認,你也許只是需要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來遺忘或是想清楚一些事情;其二,是你第一天來店裡做的那件事觸動了我,你幫了那個老鄉,而我想幫幫你。丫頭,這裡畢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我實話對你說,老爹我預備辭了你,在你方便的時候。當然並不是因為你的活幹得不好,正相反,你在我這個小店裡實在是屈才了,說白了就是我這座廟太小了,容不下你這個大佛。丫頭,你別往心裡去啊,這都不是關鍵的問題,我也不怕和你說,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其一,我發現自從你來了我的店裡后,店裡多了一些原本不應該來店裡光顧的客人,當然店裡的收入也成倍增長了,這也不能不說不是件好事;其二,也是你來店裡后,我再去進貨時,一些之前極難拿到的貨品突然之間變得很輕易地就能拿到了,而且價格也很是公道。我是一個骨子裡喜歡自由自在,不想受制於人的人,不然我也不會在幾十年前就辭掉了當年在旁人眼中看來是「金飯碗」的在政府機關里坐辦公室的工作,開了這家只是因為喜歡、愛好,在旁人眼裡有些不務正業的小店。那些不請自來光顧店裡的顧客,那些在我看來幾乎不可能被我拿到的貨品和那些在我看來不太像話的價格,都讓我感覺自己被人操控著,我極不喜歡這種感覺。而且我認為這些都與丫頭你有關。當然丫頭你也許並不知情,你也許有所察覺,可能也已經猜到了那個人是誰,只是你不願去深究也不願去證實罷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讓我的那個傻外甥在一件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里越陷越深,到最後讓自己陷入到無法自拔的境地。丫頭,看你的表情,我那個外甥在你的面前還真是滴水不漏呢!這個傻小子。」其實我想到了那個在暗中操控的人只有可能是他。後來我在市圖書館找了一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我想我今天又遇到他了,只是我不敢承認他的存在,我想他也許也只當作我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即使我那麼的想他,那麼的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的親生母親對他做了那樣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怎麼可能還和他在一起……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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