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相隨
嚴蘸月輕輕按了一下面具,不自在地看向院角邊的堆雪。
小蘿蔔口水泛濫,一下一下舐舔起嚴珏的臉龐,嚴珏怕了,一手抱緊它的身子,一手按住它的頭。
來做什麼?是他想問但沒問出口的話。「咳咳~~」寒風裡只散播著幾下他的不清爽。
嚴珏沖身邊的揖山示意了一下。
揖山捧來一件狐衣,胸前還綴著好看的瓔珞,是一份和嚴蘸月此時氣色不和的華麗。
嚴蘸月搖搖頭,不肯收下。
「是你嫂嫂親手縫的,一共趕了四個月,我們一人一件。」
「你有……」嚴蘸月微微有些訝然。
嚴珏點點頭,「就差過門而已,先這麼叫著,反正她又不知道。」
真是夠無恥的。嚴蘸月不禁想,人還沒過門呢,就已經是誰的「嫂嫂」了,知道了,不羞掉大牙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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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猜到他已經有了意中人,但主動流露出來,這卻是頭一回。
嚴蘸月微微一笑,一臉欣慰,「朱文陽已經找到了白文陰,恭喜。」
嚴珏彎了一下嘴角,「收著吧,不然她知道了會傷心的。」
他點點頭,有常這才敢接過狐衣。
「我們一人一件,那嚴秋泓呢?」
嚴珏卻是搖頭。
嚴蘸月不禁失笑,「這樣不好吧?」
嚴珏只道:「有什麼不好?你是我用五臟六腑結拜來的弟弟,他還不是。」
「這話說的,」嚴蘸月也是服了他了,「非要被你抱過,才能穿嫂子親手做的衣裳?」
嚴珏搖搖頭,「只此一件,日後不論是誰,都不准她再花費這樣的心力了,她制的衣裳,只有我能穿。」
「好,這我就放心了,有常,好好貢起來,來之不易。」
「公子……」有常眼中有淚光流轉。
嚴蘸月又輕輕地咳嗽了兩下,奇怪地問:「如何?你怎麼又哭了?」
有常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牽強地笑開,「沒事!公子是一天好過一天了,但外頭風大,不宜久站,我們還是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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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相試了三回,才雕出令他自己滿意的鼻子。
是他自己滿意。
哪怕嚴蘸月一再表明,自己只想要原來的鼻型,但無奈啊,人家是朝中重臣,平生又受盡萬民敬仰,早就我行我素慣了。
最後,他得到了一個完美無缺的鼻子,安上以後,原先存於眉眼間的媚意倒意外削薄了幾分,整個人英挺了不少。
也許真如嚴秋泓所言,這是一場「因禍得福」亦未可知。
身體也漸漸好了,次年龍抬頭時,春露一灌,灌出了辟邪枝的青芽,一切彷彿都在好起來。
望著阿寧這點小小的生機,他站在風中輕輕抖肩,默默垂淚。
正若有所思時,嚴秋泓來了,還帶來了一大盆春蘭草,一進門就邀功,「好不容易才買到的,一看姿色不錯,就猜你會喜歡。」
蘿蔔搶在嚴蘸月以先,跑到了供桌前面,夠著鼻子狠狠嗅了個透。以至於嚴蘸月湊過去時,蘭草的味道已然沒那麼香甜了。
細觀了觀,果然是盆好成色。
嚴秋泓細細打量著他的表情,見他一臉滿意,自己更滿意,「喜歡啊?我就知道!還好沒白買!」
「貴嗎?」他有些擔心的問。知道他現在已經成器多了,再也沒亂花過銀兩。
嚴秋泓搖搖頭,「好歹我也是一城世子,不至於連盆花都買不起吧?而且,我已經聽說了,嚴珏那小子竟然背著我給你送了件狐衣,那有什麼可稀罕的,哪有這花貴重啊。」說著說著,他一把攏過嚴蘸月的脖子,滿臉較真,「論到頭了,還是我對你好一些吧?」
「呵。」原來是為了爭這個,嚴蘸月暗裡笑開。
「所以啊,以後千萬別去給他當慕僚,要來就來秦城,秦城花多,比卞城暖和,更適宜養傷。」
「你這是……」他著實汗顏。
「你別笑呀,我是跟你說真的,聽說你倆暗中結拜了,好不夠意思,一定是他的主意,就他鬼主意最多。這樣好了,改明天我也擺香設案,我倆偷偷結拜一回,就不帶上他,看他能拿我如何。」
嚴蘸月已經開始邊笑邊喘了。
這兩人真是,一邊一個,磨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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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院的學生素來拚命,所以年不年假的,和他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但嚴蘸月卻沒有遵從這一習俗,文考一過,立馬命有常打點好了行裝。
要去轉輪城,二姐所嫁之地,從書院出發只要七日路程,途中風景宜人,正好可以歇歇神。
啟程當天,帶上了蘿蔔與阿寧。
小小的猊車裡充滿了蘿蔔的野氣,有些不太好聞,便命有常路過市集時買了些佛手柑,藏滿了車座。
不遠處,黃鞠塵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的車。
為何還要糾纏到底?
黃鞠塵跟了一路,小蘿蔔便哆嗦了一路。
為何都到了這個份上,她還是不肯死心?
日落之前,趕到了一處小鎮的客棧,特意付了兩間房錢,安排的全是上房。
寬下衣裳,正要入睡,小蘿蔔一舉跳到床上,作勢要和他睡在一起,有常沒趕成,他擺擺手,也就隨它去了。
過了一會兒,四下盪開悠長綿絕的琴音。
他聽了一會兒,聽出來是她所奏的,當夜睡得竟格外踏實。
次日醒來,又一道出發上路。
有常上車時一個勁地嘟囔:「大家都停下來在打量二位呢。」
嚴蘸月嘆了口氣。
有常慢悠悠地接著說道:「都在議論,怎麼是男人坐車,卻叫娘子騎猊呢?」
「咳~~」
「好像快下雨了,不知道教習帶蓑衣了沒有?」
「……」有常真是……
「啊,起風了,教習穿得也太單薄了。」
一揭帘子,「上來吧。」
黃鞠塵揭來帷帽,意外地探了他一眼。
一路上,一如既往的話少,有時透過小窗探看外頭的即景,有時閉上眼睛小憩。
只有小蘿蔔最可憐,瑟抖的更加厲害了。
如此四日過去,終於快要到達轉輪城。
第五日早晨,在車上等了一會兒,卻一直沒等到她現身。
是厭棄了,所以不辭而別?
還是路程勞累,一時賴床,沒爬起來?
兩者都不太可能。
為了求證,他主動來到她的房前,敲了許久的門,裡面並未有回聲。
這才想起,昨夜好像並沒聽見琴聲。
細細思索,氣氛越發詭異。
擔心了起來。
正暗自著急時,腳邊突然傳來蘿蔔的吠叫聲。
第一直覺,從來不愛亂叫的小東西一定是聞到了什麼危險的味道,才會表現地這般焦躁,最好的辦法還是打開門親自確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