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淨衣派與汙衣派
狐山其實算不上什麽名山，隻是虞氏一族先祖就定居於此，有跡可循的曆史長達上千年之久。
??不過隨著太虞王朝時代的完結，很多本姓虞的分家紛紛改姓，因而在本朝能堅持姓虞的大抵是不能在族譜裏亂改的重要支族。
??秋綰對虞陽夏的了解也不多，僅僅知道他是武宗皇帝的表兄，在光武中興的時候曾有過非常高光的表現。虞陽夏的妹妹是武宗的皇後，自己則做了樞密使，更常年擁有同政事堂平章事的內閣身份，絕對算得上武宗穆宗兩朝的外戚權臣，沒有之一。
??以秋綰那些微薄的曆史知識，到目前為止，她對虞陽夏的評價大概可以用兩個人來類比——伊尹霍光。秋綰對伊尹了解不多，但年少時看了很多漢武帝時代的影視劇，知道霍光是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弟弟，也是漢武帝死後西漢王朝真正的權柄人物。對於霍光本身的故事，她知道的也不多，隻了解導致這位權臣也曾做過廢立皇帝的事情，這在國朝曆史上極其罕見。
??巧合的是，漢武帝有個武字，太昊武宗皇帝也有個武字。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是實打實的衛皇後血親，大司馬霍光則是霍去病的同父異母皇帝，勉強也算是皇親國戚。到了虞陽夏這裏，表兄外加國舅的外戚身份簡直無敵，更何況還是光武中興的重臣名將。
??不過秋綰如果對曆史了解的再多一些的話，她就會更唏噓不已。霍光雖然活著的時候被萬人推崇，但其死後不過兩年霍家就因謀反罪滿門抄斬。
??與霍光相比，虞陽夏還算運氣好，至少現在還有一棵獨苗虞曦子活著，而且依舊有侯爵身份。
??也許真的是曆史的巧合，霍家族滅後，霍光本人卻沒有在漢朝遭到全麵否定，甚至還被列為麒麟閣名臣第一。這一點在虞陽夏這裏也十分明顯，虞陽夏依舊被朝廷認為是光武中興的第一功臣，至於其子虞德修的罪行則與其完全無關。
??不過也不完全類似，曆史上的霍光死後獲得陪葬漢武帝茂陵的無上榮光，而虞陽夏則歸葬祖籍狐山。
??據說這是虞陽夏晚年自己做的決定，否則的話，秋綰就得再跑一趟南陵衛，而不是千裏迢迢的來到河東。
??不過秋綰這一次可不打算再做一次盜墓賊。
??按照太昊製度，虞陽夏的墳墓至少不能和皇陵相比，否則就是僭越就是意圖造反。換句話說虞陽夏的墓不會很大，這反倒不怎麽好弄了。
??畢竟整個狐山都是虞氏一族所有，光是要潛入其中就有極大的困難。而要在虞家眼皮底下挖他們的祖墳，這難度堪比登天。
??事實上，秋綰也不打算再挖墳，即便她並沒有那種挖墳掘墓會絕子絕孫的迷信思想。
??在她看來，虞陽夏墳墓裏的陪葬品應該會受到朝廷的監管，畢竟他是侯爵，朝廷肯定不能讓他有任何僭越的可能。
??這是其一。
??其二，虞陽夏活著的最後幾年，每年都會在狐山住上小半年，最後也是死在狐山。
??所以秋綰認為，如果他要留下禮繁的任何信息，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狐山故居。
??秋越曾建議她喬裝成商家——她本就是以這個身份來到太昊的——他更拿出了一封江都府某鹽山的書信，作為她前往狐山的身份掩護。
??但秋綰並不打算這麽做。
??因為她覺得一個女人再怎麽偽裝也很容易暴露，尤其是來這裏經商。更何況古代商人與大戶人家做生意也不會隻派一個人過來，如果要多弄幾個伴當，反倒容易露餡。而且無論如何這種行為都過於招搖，秋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裏待幾天，要是以商人的身份，還得找很多借口來掩飾，反倒不妙。
??最重要的，她找到了更好的偽裝辦法。
??……
??狐山鎮算得上汾陰縣的第一大鎮，也曾做過汾陰縣的縣城，鎮上人煙繁華，來往旅客絡繹不絕。
??秋綰隻身一人來到狐山，想的是悄悄的來然後悄悄地走，所以她選擇了最不被人注意的身份——乞丐。
??乞丐這種身份最受鄙視唾棄，卻會讓人避之不及。秋綰選擇化妝成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太婆，渾身髒兮兮的，散發著令人極度反感的臭味，讓她自己都覺得作嘔。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人察覺自己的存在，或者說不能讓人太過注意自己。
??雖然化妝成了老乞丐婆，可她並沒有打算認真的去做一個乞丐。她早就準備好了各種吃食，藏在懷裏，至於其他的行李則放在數十裏外的縣城客棧裏。
??化妝進鎮子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靠近虞家祠堂東麵那間宅院——虞陽夏花重金買地修建的府邸，曾一度被朝廷查封，後來又在親王的建議下還給了虞家，現在的主人則是虞曦子。
??不過虞曦子常年待在京城，很少回來。秋綰認為這間宅院裏就算有仆人在打理，也不會太多。她計劃先在院子附近打探一番，入夜後再潛入其中。
??可這間宅院太靠近祠堂，總會有虞家的人來驅趕乞丐，不讓她靠近。
??這讓秋綰有些鬱悶，正發愁時，卻在下午看見好幾家大戶搬了許多發餿的饅頭在祠堂外散發。這給乞丐們靠近祠堂有了極好的借口。
??她也乘機靠攏過去領了一個饅頭，還裝樣子啃了一口，卻沒有敢咽下肚。
??正掩飾著藏起饅頭時，卻聽見一陣鑼響，秋綰撇頭望去，街道外來了一群奇裝異服的人。
??好奇間，卻見這群人嘻嘻哈哈的來到祠堂外，將乞丐們全都驅趕開來。
??秋綰可不敢跟他們衝突，忙乘著慌亂躲到那間宅院的牆角邊。
??還沒等她屁股坐下，就聽見那群人敲著鑼打著梆子唱了起來。
??“種豆種高粱，一年四季淨瞎忙！”
??“牛耕地卻吃草，官家吃米我吃糠……”
??配著喜慶的調子，秋綰覺得這些人唱的挺帶感的，隻是她不太明白他們到底是些什麽人。
??這些唱歌的人身上花花綠綠，好幾個臉上還塗滿了顏料，看起來就像戲班裏的大花臉，可細瞧之下，又不像那麽回事。
??“鋪地哎蓋著天，花子要飯走地寬，財主老爺您不給咱也不敢怨，身上無衣怨天寒……”
??聽到這裏，秋綰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原來這些人也是“同行”。
??不過這些人才是專業，和他們相比，秋綰身邊這些人根本不上檔次啊！
??“老天爺，不下雨，窮百姓，半饑半飽度荒年……”
??“汾陰虞家好行善，千年香火永不斷……”
??“去年旱，前年淹，樹根草皮全吃完……”
??秋綰差點樂出聲來。
??其實不止她在樂，周圍的所有人都在樂，特別是那些虞氏族人。
??與看秋綰這些乞丐的眼神完全不同，虞家人對這些這些唱歌賣藝的叫花子，那是一個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特意請來的戲班。
??很快，不知哪家大戶拿出了好幾籠熱氣騰騰新鮮出爐的饅頭來，全都散給這些會唱的叫花子。
??“叫花子，叫花子，不會叫喚還算不得叫花子呢！”
??秋綰在心底暗笑了一會，便開始打量起身後這間宅院。
??宅院的大門緊鎖，並不見有人進出。
??她開始懷疑這間宅院並無人居住，否則外麵鬧得這麽歡，裏麵的人總要出來看個熱鬧。
??乘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祠堂前，她也不再猶豫，慢慢的起身朝外走去。
??秋綰打算去宅院的後門瞧瞧。
??這時代的仆人很多都是從後門進出，前門一般隻給主人這些有身份的人用。
??不過就在她起身的時候，卻聽遠處又傳來一陣鑼鼓急響。
??初始，秋綰還以為又來了一群“叫花子”，誰知街道上竟衝過來一群官兵，更有幾個騎了馬。
??這群人衝到祠堂前，不由分說便大聲叱喝起來，將秋綰心中的“淨衣派”丐幫弟子全都打走。
??秋綰覺得好奇怪，畢竟這逢年過節大戶人家也是喜歡嬉鬧更想要討個彩頭，乞丐唱歌乞討本就是一種“雙贏”的行為，這些官兵做這個幹啥？難道虞家又倒黴了？
??正遲疑間，那群官兵更朝她這邊衝了過來，開始驅趕虞陽夏故居前的“汙衣派丐幫弟子”。
??秋綰毫不遲疑的跑開了，因為她認出了這些人的身份：“禦馬監的禁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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