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真正的奸細
看著五花大綁的丁世傑那一臉的不屑，禮笑言的心中隱隱作痛。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尤其是在人群中沒看見梅複如的身影，他派梅複如去接管副標營的。丁世傑是被帶回來了，可梅複如卻下落不明。
??外麵的喧鬧和騷動，已漸漸變成廝殺的咆哮，喊殺聲越來越響。
??不用說，梅複如並沒有控製住副標營，這些老錦川兵已經“憤怒”而叛亂。
??“放了我，”丁世傑憤恨的說道，“局勢還能挽回。”
??禮笑言皺了皺眉，不理解到了這個地步丁世傑還在跟他演戲。
??有什麽好演的呢，事情都敗露了，還不如氣急敗壞的罵人或者幹脆老老實實的認罪說不定還能求個活路。
??禮笑言這麽想著，嘴巴卻緊繃著一個字也不說。
??“叛軍朝東街去了……”
??“叛軍燒了城東糧庫……”
??“叛軍正在攻打東門……”
??惡劣的情訊一個接一個從外麵傳來。
??禮笑言幹脆雙手撐在簽押桌上，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心跳卻是越來越快。
??似乎一切都在朝失控的邊緣滑去。
??最多不過是一千叛軍嗎，能搞出什麽花樣來？
??禮笑言有些後悔，之前應該派秦文亮或者折九淵去副標營處理這件事。他原以為梅複如做過千總，還管過西淞口，多少有些能耐。卻想不到這位梅家少爺居然會惹出這麽大的禍。
??不過禮笑言也不是十分擔心，即便城東糧庫被燒了，城內還有其他的糧庫。唯一要擔心的是東門，要是東門被攻破，那這些叛軍就會衝出城去，那樣事態就會演變到無法控製的地步。
??好在總標營和遊擊營早已集結了五千餘兵馬，本是準備出發去奪回港口的。有這支生力軍在，叛亂早晚能被鎮壓下去。
??但是。
??禮笑言覺得不對。
??他盯著丁世傑，想從這位壯碩漢子的臉上找到那麽一絲通敵的神色。可看來看去，他看到的隻有憤恨不平的眼淚。
??他的心有些發慌。
??他感覺自己可能錯了。
??卻不知道錯在哪裏。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覆水難收。
??“梅複如還沒找到？”禮笑言依然盯著丁世傑看，可話卻是在問一旁的先敬淮。
??先敬淮搖搖頭，羞愧的撇過臉去。禮笑言吩咐他一定要跟著梅複如，結果進了副標營後，他隻顧著抓丁世傑，卻沒看見梅複如的人影。
??當時他帶了一隊親兵過去，結果卻有一半的親兵被副標營扣押了，他自己也差點沒跑出來——如果不是挾持丁世傑的話。
??禮笑言本想悄無聲息的將丁世傑逮捕，然後考慮如何將副標營分化到其他營頭裏。
??他本就對太昊這種標營軍製不怎麽感冒，趁著身上披著兵備道的官職，打算自己另起爐灶，搞一套方便使用的體製。
??然而副標營的騷動終於演變成了叛亂，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讓秦文亮和折九淵去鎮壓！”
??禮笑言現在沒有別的選擇。
??丁世傑是否背叛了太昊，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他擔心的是城西城北的副標營，天亮以後得知丁世傑被抓後，會不會也失去控製。
??城內的這一千人的損失他並不心疼，可城外有四五千的副標營兵馬，還有配屬的輔兵，加起來有六七千。
??“還有，”禮笑言終於轉過頭對荀融說道，“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梅複如找出來！”
??荀融一愣，反問道：“大人你懷疑他？”
??禮笑言沒有回答，卻聽丁世傑皺眉道：“梅複如，他什麽時候來錦川了？”
??梅複如在錦川的消息並沒有傳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那晚搜索民房，也隻是以搜索奸細的名義進行，並沒有提到梅複如的名字。
??丁世傑“理論上”應該不知道梅複如就在這裏，可如果丁世傑投靠了達赫，就沒有理由不知道梅複如在這裏。
??“難道真的錯了？”
??……
??天微亮，紅著眼的禮笑言終於確定城內的叛亂已經得到了控製。
??死了不到一百人，另有三百人在這次衝突中受了傷，還有二百來人打開了東門跑走了。其餘的副標營軍士都老老實實的被捆綁起來，蹲在清理出來的臨時班房裏。
??錦川標的鎮撫軍官沒有時間對這些軍士進行一一鑒別，也沒法相信他們是否是被裹挾叛亂的，隻能先關押等戰事結束後再說。
??禮笑言知道，依照太昊軍法，這些人都可以直接處死，根本不需要審訊。但他還是否決了其他人的建議。
??這倒不是禮笑言心慈手軟，而是因為梅複如。
??有幾個叛亂的軍士說，帶頭鬧事的人中就有梅複如。
??也是梅複如提議燒糧庫，他還打算去燒火藥庫，但那時遊擊營的人已經追過來了，所以才放棄的。
??“梅複如從東門跑了。”
??禮笑言隻能這麽推測，並且以此得出和昨晚不同的結論。
??梅複如才是達赫派來的奸細。
??當然靠梅複如一個人是沒辦法煽動副標營的，副標營裏還有另一個奸細。隻是現在對副標營的審查還沒有開始，他不確定會是誰。
??但不管是誰，那人都已經和梅複如從東門離開了，出城之後他們沒有繼續往東，而是轉向東南，前往港口——顯然那裏是他們這些叛徒的安全地帶。
??“大人，下令吧！”秦文亮怒不可遏的拽著禮笑言的胳膊，完全不顧雙方的體格差距。
??禮笑言隻是輕輕將他推開，自顧來到簽押桌前坐了下來。
??兩隻手搭在桌上撐著雙頰，更閉上了雙眼。
??“讓我想一下。”他悠悠的說道。
??“大人，刻不容緩啊！”折九淵也很焦急的說話。
??禮笑言沒有理會，依舊閉著眼，陷入自己的思索之中。
??……
??昨天白天他已經吃了一個大虧了。當然被達赫奪走港口，也倒沒什麽，誰讓自己過於托大。
??可昨晚這個大虧卻讓禮笑言難以承受。
??達赫完全是在跟他唱了一出反間計。
??“這算什麽呢？”
??蔣幹中計，反殺蔡瑁？似乎也不完全一樣，可卻是一樣的效果。
??禮笑言緊鎖眉頭，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可惡！”
??他緩緩睜開眼，雙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頭。
??“大人，”秦文亮言辭懇切的說，“再不出兵，等達赫大軍壓來就不好辦了！”
??“我不該輕易地放下對梅複如的戒心！”禮笑言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這都怪我！”
??“哼！”角落裏傳來丁世傑不屑鼻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禮笑言轉頭看著他好一會，卻擺擺手道：“先敬淮，還不快給丁將軍鬆綁！”
??“大人莫急，”秦文亮卻道，“就算梅複如是奸細，丁世傑隻怕未必脫得了嫌疑。”
??“秦文亮，你個殺千刀的！”丁世傑怒吼道，“老子什麽時候惹你了，如此栽贓陷害！”
??“若是沒有你的部下配合，梅複如能輕易地說服副標營叛亂？”秦文亮瞪著丁世傑反唇相譏，“你副標營出了奸細，你怎麽脫得了幹係！”
??禮笑言見他倆爭執起來，卻是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揮揮手：“都給我閉嘴，大敵當前，別在我麵前爭吵！”
??他這一聲怒吼，眾人全都安靜下來。
??先敬淮也趕緊帶人上前將丁世傑鬆了綁。
??丁世傑一肚子委屈的蹲坐在地上，黑起臉委屈的說道：“老子在淞滄拚殺了大半輩子，卻淪落到這個下場。上次我身在鎮平，錦川兵變跟我有毛關係，卻還是讓我丟了官，這次又被人栽贓陷害，連命都沒了。到現在，還要懷疑我，幹脆殺了我得了，我也懶得分辨！”
??秦文亮看了他一眼，想要說什麽，卻見禮笑言朝他瞪了一眼，隻好撇過臉去把話吞回肚子裏。
??折九淵見狀，便道：“眼下大敵當前，諸位同僚就不要相互猜忌了，還是合舟共濟為好，宗將軍你說是不是？”
??宗大鴻聽了也趕緊陪笑道：“是啊是啊，折將軍說的是，咱們還是要好好……”
??“不行，”丁世傑猛地站起來，迅速從身旁軍士的腰間抽出長刀來。
??眾人見狀都嚇了一跳，誰知丁世傑卻反將刀刃抵著自己的脖子，更嗚咽道：“老子不受這個氣，十八年後再做一條好漢！”
??“不要啊！”眾人皆驚。
??禮笑言卻快步上前，一把摁在丁世傑握刀的手上：“丁將軍，你若是現在死了，我會上奏朝廷，說你畏罪而死！”
??丁世傑瞪大了眼睛，胸口不斷的起伏，更氣憤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禮笑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將刀從他的手裏搶了出來，交給身旁的軍士。
??“將軍百戰死，豈可中小人之計毀一世英名，”他板起臉來正色道，“丁世傑，你要為自己正名，就該在沙場上證明自己，而不是像個婦道人家在這裏耍潑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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