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簽押房內的塗鴉
十六日晚間，禮笑言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錦川。
??錦川城外遍地都是從淞南逃過來的難民，他們大多拖兒帶女，也沒有多少隨身的糧食。
??“先看看有多少人，”禮笑言打消了開設粥廠的念頭，對前來迎接他的荀融吩咐道，“挑一些年輕力壯的進城，將來也可以用作守城的輔兵。”
??這個主意是他看到顧羨君利用難民搬運鎮平物資後想到的，雖說錦川標有兩萬兵力，可能多一些兵力在手，總是一件好事。
??“大人打算留下多少人？”荀融皺眉道，“人多了，隻怕糧草不濟。”
??禮笑言點點頭，這個問題也是很重要的。
??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吃飯，而糧食消耗也是一個大問題。
??最重要的是，如果兀顏人將錦川包圍起來，打個半年，那他們就不能指望從大寧那裏獲取持續的糧草供應。
??“先挑個兩三千人，”禮笑言皺眉道，“等鎮平來的糧草全都入庫，你算一下，能堅持多久，咱們再商量。”
??“屬下明白了，”荀融點點頭，“我這就去辦。”
??和荀融分開後，禮笑言快步的回到城內的簽押房裏，一進門就看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禮笑言隨手翻看了幾份，都是正常往來的軍情公函，荀融已經代他處理過。該發出去的都發出去了，桌子上的都是留著讓他看一下就收起來的備案。
??禮笑言很滿意，有荀融這樣聰明務實又低調的人在，就算他長期不處理公文也不要緊。
??不過他回錦川可不是來處理這些“辦公文件”的，目下最重要的是趕緊將錦川的防禦工作做好。
??“敬淮，”禮笑言將這位年輕的小吏叫過來，“把桌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然後去通知所有偏將以上武官，半個時辰後都到簽押房裏來。”
??說罷，他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來一疊白紙放在桌上，然後便坐下來開始塗塗畫畫。
??他現在畫的就是錦川的城防布局圖，半個月多前，他就已經設計過。不過現在從戰場上回來的他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得趕緊將這些都記下來。
??與這個時代的人不同，禮笑言更喜歡用符號來做標記。不同的符號代表不同的意義，在他看來，這是非常科學進步的工作方法。
??“可惜我不懂什麽北約兵牌規則，”禮笑言皺著眉頭一邊畫一邊想著，“隻能自己現編了。”
??他首先將錦川、鎮平、盤河堡、海北、西淞口、沙蓋、千山、淞陽都標示出來。兩地之間的位置距離也隻能參考淞滄總督府的地圖，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城池附近的地形。
??大致畫出了錦川周邊的城市圖後，他便另拿了一張紙，在上麵畫了一些讓人奇奇怪怪的符號。
??“禮大哥！”清脆的一聲從門外傳來，禮笑言抬頭一看，卻是幾天沒見的哲虞千。
??“啊，是你！”他不禁拍了拍腦袋，起身走過去，“你怎麽還在這裏？”
??哲虞千不明白的看著他：“我不在這裏，能去哪？”
??禮笑言皺眉道：“你得趕緊回去，這裏不安全。”
??“有你在，怎麽會不安全？”哲虞千微笑著拽住他的胳膊。
??禮笑言歎了口氣：“你叫她出來，我跟她說了。”
??“不！”哲虞千搖搖頭，“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禮笑言苦笑道：“我怎麽能走，我在錦川有守土之責，我得對錦川標上下兩萬多官兵負責。”
??哲虞千笑道：“你不走，我就不走。”
??“可是，”禮笑言皺眉道，“你得趕緊回去，要不然金帳王城那裏……”
??“我不想回去，”哲虞千搖頭道，“你又不在，整日待在王宮裏太悶了。”
??禮笑言趕緊勸道：“要是悶了，你再出來找我嘛，不過現在你得趕緊回去了。據我所知，哲可定他們也吃了敗仗，逃回高亙了。你回去也可以安撫一下民心。”
??哲虞千苦著臉低下頭，好一會才低聲道：“那我可不可以多待幾天，求你了！”
??“好吧！”禮笑言無奈的點點頭，卻又囑咐道，“那這幾天你可別亂跑，就在我身邊呆著吧。”
??說罷，他回到桌旁，拿起毛筆，繼續在紙張上畫起來。
??哲虞千湊過來，伸著脖子看了好一會也沒看懂：“禮大哥，你畫的是啥？”
??“你先去別的地方玩吧，”禮笑言頭也不抬地說道，“我待會還有公事要辦。”
??哲虞千撅起嘴，卻沒有離開，隻是繼續關注著禮笑言的畫。
??禮笑言也沒心思勸她離開，筆下卻是畫個不停。他得趕緊把要畫的都畫出來，待會好和眾位武官討論。
??“我知道了！”哲虞千忽然拍手道，“你這圈圈框框是不是表示軍隊的數量？”
??禮笑言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不禁好奇的問道：“那你知道都是什麽意思嗎？”
??“我猜猜，”哲虞千歪著頭看了一會，然後指著錦川兩個字下麵的圈圈道：“這是禮大哥的錦川標，一個圈代表一個營，這個框框是不是騎兵的意思？”
??禮笑言咧著嘴笑起來：“你猜的挺準，不過圓圈代表步兵，方框代表車兵，這種三角代表騎兵……這個叉叉就是輜重。”
??“哦，”哲虞千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一個符號是不是就表示一個營啊？”
??“一個符號就是一個司，”禮笑言歎道，“這是太昊的軍製，一個司大概四百人，我一開始花的多了，後來就寫了數字……哦，我都忘了你看不懂這些數字。”
??“數字？”哲虞千驚訝的指著那些古怪的字符，“你說這是數字？”
??“嗯，數字，”禮笑言指著“1”說道，“這就是一，跟在圓圈後麵，表示一個司的步兵。”
??“哦，原來如此，”哲虞千張大了嘴，“這麽畫起來，還真的是把整個錦川標的軍隊都標示清楚了。”
??禮笑言點點頭：“有空的時候我再教你這些數字，別看這些符號簡單，可卻是一門非常重要的學問。”
??“學問？”哲虞千眨了眨眼，“那禮大哥你要好好教我。”
??“一定教你，”禮笑言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頂，“禮大哥待會就要和武官們開會商討軍務，你……”
??“我知道，”哲虞千微笑著朝外麵走去，“我不會偷聽的，我去城牆上逛逛，幫你盯著敵人有沒有來。”
??“那最好不過了。”
??禮笑言歎了口氣，趕緊埋頭繼續畫起來。
??用四種符號標記完了錦川標的軍隊後，禮笑言又嚐試對兀顏軍推算起來。
??其實，兀顏部的軍隊與太昊大致相似，不同的是，兀顏部沒有車兵，而且步兵中披甲重步兵的比例要高一些。
??而，兀顏部四旗以牛錄甲剌固山為標準配置，並不嚴格區分騎兵與步兵。
??說白了兀顏軍主要還是以步兵為主，騎馬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種交通工具，這與一直騎在馬上的高亙人就區別大了。
??估算兀顏軍兵力的時候，他回想起在淞陽城看見一麵白狼旗，這讓他很詫異。
??“沃卡王的白狼旗，怎麽會出現在兀顏軍陣中？”
??當時的禮笑言沒有細想，如今再細細回味總覺得有些古怪。
??據之前所探查的情報來看，的確有不少高亙人投靠了達赫，但多為都烈人，沃卡人並不多。這主要是因為沃卡部還有夜弁煊夫妻倆守著，而都烈部卻是群龍無首，那些不甘心失敗的人擁著哲歸虎的兒子哲黎丹投靠了達赫。
??這麽說來的話，那也應該是都烈部的虎頭旗，怎麽會變成白狼旗？
??很奇怪。
??禮笑言還記得自己離開淞陽城時，似乎感覺到凜風的存在。
??“如果是凜風，那就更不可思議了，”禮笑言不敢相信在兩人經曆了這麽多故事後，凜風還會站到太昊的對立麵去。
??“不管了，”他終於放下筆，仔細的檢查一遍所畫的圖案，然後才衝外麵喊道，“敬淮，回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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