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守衛威寧
七月十一，天晴。
??初九下了一天的暴雨，初十還是大雨。連日的雨水，讓城外本已荒蕪的田地變成了沼澤。
??禮笑言站在城頭，望著城下那些迎風招展的旗幟，心中多少有些唏噓。如果不是這兩天的大雨，隻怕兀顏大軍早就兵臨城下了。
??“那是墨耳艮的嵬熊旗，”劉可秀指著前方最高的那麵旗幟，不由的有些發愁，“西麵是代剌的花豹旗，達赫親領黑水旗在北門外。”
??威寧城三麵都被兀顏軍所包圍，隻有南麵空了出來。
??禮笑言知道，這在兵法上叫做圍三闕一。表麵上給予城內的守兵一條生路，其實是為了讓守軍抱著逃跑的希望而喪失抵抗的鬥誌。
??“兀顏部的一個旗有多少人？”禮笑言皺起眉頭。
??根據他之前所了解的兀顏情況，兀顏部應該隻有兩萬兵力左右，可現在城外的兀顏軍似乎比起城內的連河標人數還要多。
??“按理來說，兀顏部四旗各旗兵力並不相同，最早隻有黑水旗一支，後來從中分出了嵬熊旗，交給墨耳艮打理，再後來又從嵬熊旗中分出一部分給岱青，是為藍月旗。”
??“這個我知道，”禮笑言接口道，“達赫又從自己的黑水旗裏抽出一部分組成了花豹旗，交給了大兒子代剌。”
??“沒錯，”劉可秀指著兀顏軍的旗幟，皺眉道，“兀顏四旗，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軍民一體。”
??“我記得之前總督府的記錄裏，兀顏部隻有四萬男丁，”禮笑言搖頭道，“現在看來遠不止這個數。”
??“肯定不止，”劉可秀道，“去年淞源河大戰後，達赫就吞並了很多小部落，人丁怕是已經上萬。我聽說光是嵬熊旗就有七十五個牛錄，按照一個牛錄三百丁口來算，他墨耳艮麾下有兩萬餘男丁。”
??“這麽多？”禮笑言倒吸了一口冷氣，“我一直以為達赫手裏隻有兩萬戰兵。”
??“男丁有兩萬，但挑選出來的戰兵最多隻有七千。”劉可秀接著說道，“但就算是七千也不少了，達赫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代剌麾下的戰兵比墨耳艮少，而達赫親領的黑水旗就更多了，至少在上萬人。你看北麵的軍旗是不是比東西兩麵都要多？兀顏部一個牛錄就會立一麵大旗，他們有多少人，完全可以通過旗幟來判斷。”
??“是這樣啊！”禮笑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心裏暗暗地數著那些最小的旗幟，東麵的至少有七十麵牛錄旗。
??“看到那些中等大小的旗幟了麽？那些便是固山和甲剌旗，一個固山有二十五個牛錄，五個甲剌。兀顏人的軍陣看起來非常容易，隻要數數旗幟，就知道他們派了什麽樣的軍隊和將領過來。”
??與兀顏人相比，太昊的軍陣旗幟就要複雜得多，如果不熟悉太昊的軍令規則，你甚至都不知道一支太昊軍隊到底有多少人。
??“兀顏人待會就會攻城，”劉可秀皺著眉頭道，“這威寧城我們剛拿下來，城牆缺口都還沒有修好，隻怕難以抵擋。”
??“可我們連河標也有近兩萬人，並不輸於兀顏人。”禮笑言提醒道。
??劉可秀卻搖頭道：“我們連河標的兵力看上去不少，但人數過多，又全都擠在這城內，反倒不妙。”
??禮笑言點點頭：“劉將軍的意思是要出城迎擊？”
??“我有這個想法，”劉可秀歎了口氣，“但我怕麾下將士沒有這個膽色，反而弄巧成拙。”
??“昨日就已經派了快馬前往本兵大人那裏去求救，想來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達赫的主力到了威寧，我看隻要我們堅守一日，淞源軍與淞陽標都會趕過來。”禮笑言嘴上這麽勸慰，實際上他的心裏也沒有底。
??陶崇哲雖是兵部尚書，但實際上他從未領兵打過仗。更不敢冒險，隻怕還是會繼續攻打淞陽。
??隻是現在大本營那邊的回信遲遲沒有收到，劉可秀與禮笑言都無法確定尚書大人的意思。目下來說，他們隻有繼續堅守威寧城，等待著希望的出現。
??實在不行，劉可秀說過，一旦城防被攻破，那時他就率領連河標撤向連河城。
??“你不怕這麽做會被本兵大人責罰嗎？”禮笑言善意的提醒他們，如果丟了威寧城，搞不好他劉可秀會遭到朝廷的嚴厲彈劾，甚至最後因此而遭到彈劾。
??“希望本兵大人能夠及時趕過來。”
??……
??和劉可秀的期望不同，禮笑言並不覺得陶崇哲放棄唾手可得的淞陽城，而全軍趕往威寧城。
??卯時末，一聲長長的號角在東門外響起。
??緊接著嵬熊旗那邊又傳來了頗有節奏的擂鼓聲，這是兀顏人從太昊這裏學到的兵法——擂鼓進軍。
??很快，從城牆上就能看見敵陣之上最前麵的一批旗幟開始朝著威寧城移動。
??緊接著，西麵的花豹旗也在移動，兵鋒直指城內。
??第一波的進攻，兩旗都投入了二十麵小旗幟，也就是二十個牛錄。
??“黑水旗未動？”劉可秀帶著禮笑言趕往了北麵城樓，的確沒有看見達赫的本陣有任何動向，“看來達赫打算隻從東西兩麵攻城。”
??有了這個判斷，劉可秀心裏多少有些底，畢竟手握一標人馬，麵對兵力與自己相差不大的兀顏軍，多少還是有守城的自信。
??“兩萬對兩萬，出城我不敢，可守城，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劉可秀幹脆在北城樓上搬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甚至還邀請禮笑言一同在這裏喝茶。
??“禮大人，莫擔心，達赫既然決定由其他兩旗攻城，那他就不會輕易動用黑水旗，所以我們倆隻需要盯住這北麵之敵。”
??“那東西兩麵？”禮笑言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不必擔心，”劉可秀皺眉道，“東麵是我安排了副標營，西麵是參將營，你放心，讓這些蠢貨出城他們肯定不敢，可讓他們站在城上朝下射箭，那就沒關係了。”
??禮笑言點點頭，雖然心中還有些嘀咕，但看到劉可秀如此自信，也隻好將信將疑的坐了下來。
??不一會，遠處傳來了喊殺聲——顯然兀顏人已經接近了城牆，或許正在雲梯上往城頭上攀爬。
??可劉可秀依舊泰然自若的坐在那裏，眉宇間毫不在乎。
??“要不要去看看？”禮笑言還是出聲說了話。
??劉可秀卻擺擺手：“不用，待會他們兩營就會派人來回報戰況。”
??“哦，”禮笑言卻有些坐立不安，畢竟現在圍困威寧城的是兀顏汗達赫的主力，要知道這些年來，達赫與太昊交戰還從沒輸過，“如果去年達赫率領這支大軍前往高亙，那最後的高亙的汗王之位會花落誰家，還真不好說。”
??之前在納答穆山贏了達赫的那次，其實那不過是一次很小規模的衝突，和如今這數萬人之間的大戰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禮笑言絕不會因為曾經的僥幸獲勝，就覺得自己比達赫這位身經百戰的兀顏人更會打仗。
??他不知道今天達赫會使出什麽樣的戰術來攻打威寧城——如果僅僅是現在看到的兩麵夾擊攻城，隻怕很難動搖劉可秀守城的決心。
??“報，嵬熊旗攻城的雲梯已被摧毀。”
??“報，花豹旗的攻城槌也被火罐焚燒。”
??數刻之後，戰報終於傳來。
??聽起來，兀顏人的第一波進攻遭到了失敗。
??劉可秀的臉上也呈現出一副喜色：“很好，回去告訴你們將軍切勿沾沾自喜，給我看仔細了！”
??聽他這麽說，禮笑言的心裏也安定了不少。
??“也許是自己太過重視達赫的名聲了？”他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也許達赫的本事也就止於野戰，攻城畢竟不是他兀顏人的擅長所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的確沒有必要擔心。”
??他長籲一氣，攀著城牆上的垛口，悄悄的打量著遠處的兀顏軍的那麵黑色大旗。那麵高高聳立的黑水大旗如陣中整齊的兀顏軍士一般，一動不動的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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