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心靈的抉擇
六月二十九，暴雨。
??六月三十上午，雨還未停。
??河水不斷上漲。
??留在盤河營的本地向導說這大雨下到明日還不停，隻怕山洪就要爆發。
??山洪爆發，戰事就要擱置。
??誰也不知道山洪會對誰更有利一些，總之軍令已經從大本營下達，要求各營寨注意河麵，切勿讓人被大水衝走。
??好在下午的時候，雨終於停了，碧藍的天空萬裏無雲，陽光格外刺眼。
??“看起來明天不會下雨了。”站在城頭上的禮笑言喃喃自語，心情說不出是喜是憂。
??“接下來半個月都不會下了。”顧羨君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身後，語氣中多少帶些嘲諷的意味。
??“哦，那這樣的話，尚書大人的計劃就不會有什麽阻礙。”禮笑言搖搖頭，臉色卻變得很不好。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顧羨君嗬嗬的笑著，“難道你不想打完仗可以回家嗎？”
??“回家？”禮笑言感到有些困惑，“回哪個家？”
??“新安啊，”顧羨君忽然從袖口裏拿出一封信來，“給你，家書一封。”
??家書？禮笑言接過來一看，見那信封上娟秀的小楷，頓時明白這是來自渺渺之手。
??“她怎麽會給我寫信？”禮笑言有些不解，在他的記憶中，還從來沒有收到過渺渺的信。
??“喲，你還不樂意那，”顧羨君一把將信扯了回來，“那就別看了，我給你原樣退回去，就說，嗯，就說你戰事臨近，心中忐忑不安，不願被塵緣俗事所煩惱……”
??“你胡說什麽，”禮笑言又將信搶了回來，“搞得好像我要出家一樣。”
??這份家書的確是渺渺寫的，信中多是一些關切之辭，同時也問了他何時能返鄉。
??“對哦，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聽了這句話，禮笑言才發現顧羨君一直湊在腦袋邊上一起閱讀了這封信。
??“過分了啊！”禮笑言收起信箋放入懷中，回了一個白眼。
??“切，我看都不能看啊，”顧羨君鼻子一哼，“誰在乎你們小兩口說什麽情話。”
??“不在乎你看個什麽勁！”禮笑言輕輕推開顧羨君，轉身要走。
??顧羨君卻拉住他的胳膊：“哎，人家問你話呢，你怎麽不回啊！”
??“問什麽話？”禮笑言轉過頭裝作無知的樣子。
??“瞧你這幅德行，”顧羨君哼道，“問你什麽時候回新安？”
??“我什麽時候回新安關你什麽事啊？”禮笑言聳聳肩膀，“你這麽關心我做什麽？”
??“誰關心你，”顧羨君眼珠一轉，目光卻朝向天際，“渺渺可是我的好妹妹，我自然要為她著想。”
??“奇了怪了，”禮笑言笑道，“你問的明明是我什麽時候回去，這跟渺渺什麽關係。”
??顧羨君卻沒有跟他繼續扯皮，反而歎了口氣悠悠的說：“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麽。”
??“什麽？”禮笑言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顧羨君又歎了口氣：“你跟渺渺的婚事已經是拖不下去了，渺渺都給你寫信了，你還不明白嗎？”
??禮笑言默然的低下了頭。
??的確，作為女孩子，鼓起勇氣給他寫這封信，重點卻是問他何時回家。他當然知道這雖是渺渺想問的，但更是舅舅等家中老人在催促他盡快回去成親。
??如果換做舅舅陸安遠的催促信，禮笑言大可以前線戰事緊張，暫時脫不得身為由。可渺渺寫了這封信，那就不能隨便推脫了。
??“她這是在問你什麽時候娶她，你這個傻瓜，明白嗎？”
??顧羨君的話，如同一記重拳狠狠的砸在禮笑言的心頭。
??……
??心中所愛，本該是她啊！
??一想到秋綰，禮笑言卻又感到一些酸楚。
??和秋綰的相遇，仿佛是老天給他送來一般。
??初見之下，已然心動。
??即便是秋綰要“殺”他。
??皇陵裏的再會，讓他感到兩人之間的緣分，妙不可言。
??然而，大興關前，秋綰的離去，讓他的心裏十分空蕩，猶如丟失了一件最心愛的珍寶。
??在河東與秋綰重逢，更是知曉了秋綰的真名，禮笑言頓覺天意眷顧。
??一路出關到了塞外，他終於鼓起勇氣去表白。
??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社會的男人，他不想錯過最美好的姻緣。
??或許是天意弄人，那次告白不成，兩人之間的緣分似如紙薄。
??細細想來，半年來，二人竟沒有真正見過一麵。
??現在秋綰去了不知名的遠方，禮笑言感到十分的煎熬。
??“她要尋找自己的人生，而我呢？”
??禮笑言很想放下一切，跟著慕潮生追尋信箋來源一路尋找秋綰的蹤跡。
??他相信以慕潮生對他表妹的熟知，肯定能找到。而且慕潮生肯定希望他這麽做。
??可冥冥中自己的內心卻告訴自己不能這樣。
??拋卻男人的事業與愛情抉擇，禮笑言感覺自己與秋綰之間感情正在進入一個平淡的衰退期。
??“但凡一對男女，總是身處異地，長久不見麵，結局總是不理想的，”他記得有一位“身經百戰”的室友是如此判斷愛情的，“異地戀是沒有結果的，勉強隻是對雙方的煎熬。”
??好在他那時有了“本地”的女友，還相約畢業後一起留下來奮鬥。
??“感情總是要一起積累一起成長，”另一位有著“感情大師”標簽的室友如是說，“也許短暫的火花能讓人一見傾心，然而時間卻能將火花消磨，剩下的全在歲月裏埋葬。”
??就像秋綰說的，一旦找到真正回家的路，那麽如果她另有男友，那該怎麽辦？
??“在原來的世界裏，我也是有女友的。”
??禮笑言不知道該怎麽解開這個心結。
??但他知道，秋綰要走的路早晚會和他分開。
??一旦回到現實世界裏，記憶的重拾，那麽他們將會回歸各自的生活裏。這一段填充式的感情又算什麽呢？
??猶如星爺最被推崇的作品裏，男主角費盡心力回到五百年前，想要追尋妻子的腳步，然而卻沒想到等待他的是另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執著，貪念，求不得，不求更不得。
??沒有什麽好選擇的。
??禮笑言也沒有多少選擇的權力。
??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要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則。
??回想過去，太昊王朝有數千萬甚至上億人口，他能在每三年一次的科舉大比中，脫穎而出，成為數百名幸運兒，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是他遵循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路。
??“事實上，真是的我沉醉於這套規則，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很向往成為人臣鼎峰，否則也不會一直以太昊良臣自居。”
??在高亙的時候，他指責凜風隻知道將這個世界遊戲化，以做任務為人生目標。可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所以，我才會拒絕與秋綰同路，所以我才會極力的拉攏凜風來中原，因為我認為我的舞台就在這裏，就在這個士子當政的世界。”
??就像他喜歡和夏宗邦為友，並不是夏宗邦豪爽，而是他認同夏宗邦要振興這個王朝的理念。禮笑言的心中雖然沒有一定要中興太昊的想法，可他認為自己若是處於夏宗邦的地位，也會做類似的事。
??“這個世界為我準備了絢麗的舞台，而我就是要在這裏綻放自己的力量，就算這個世界是多麽的愚昧無知與落後。”
??秋綰不喜歡這個世界的男尊女卑，所以她選擇做海盜，要打破這個世界的規則，可發現做海盜也不過是淪為蓬萊的工具，於是她要獨立冒險，要走一條自己的路。
??“或許我和她之間相隔太遠，”禮笑言感到一陣傷心，“這是心靈間的距離，而不隻是在時空之中。”
??長長一歎，禮笑言悠然轉身。
??“不出意外，十月份我就會申請回家。”
??這句話他也在寫給秋綰的信裏提及。
??他希望能在冬天的時候在家裏遇見秋綰，那樣的話，他就不會有什麽困擾了。
??“隻要她出現，我就跟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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