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尚方寶劍
與兵部尚書陶崇哲的談話，在友好融洽的氣氛中結束了。
??離開的時候，禮笑言留心觀察了一下，發現排隊等候陶尚書會見的文官武將還有十幾個。他並未因為陶崇哲第一個與他會談而沾沾自喜，在他的腦回路裏第一反應卻是這些人可能都來自淞滄。
??“陶尚書現在還沒到淞滄境內，來巴結的人就已經這麽多了，他們也不怕被人冠以擅離職守的罪名。”顧羨君的冷嘲熱諷，並沒有讓禮笑言有任何的不舒適，事實上他也覺得這些人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
??“現在淞滄代為署理總督事務的人還是錦川經略方華珍，”這位顧家大小姐口不擇言的說道，“你知道方華珍是什麽人嗎？”
??“什麽人？”禮笑言當然不清楚淞滄的文武官員。
??“他是柳煥章來淞滄後提拔上來的，”顧羨君冷笑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柳煥章和馬遂都倒了，他居然還好好地待在淞滄，甚至還能掌管淞滄的大小事務？”
??“這倒是挺奇怪的，柳煥章提拔的人，難道朝廷裏的言官不會彈劾他嗎？”禮笑言饒有興趣的順著顧羨君的問，他很清楚這是顧羨君在好心為他剖析淞滄的局勢。
??“如果是別人，說不定去年就人頭落地了，”顧羨君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但這方華珍就不會。”
??“為什麽？”禮笑言十分配合的衝她眨了眨眼。
??“因為他是江北人，”顧羨君湊在他耳邊悄悄的說，“自然有我們兩江的人保著，再加上去年淞源河大戰時，他恰好人在燕冀州辦理糧草軍務，那就一分責任也擔待不了。”
??“原來如此，”禮笑言不禁莞爾，想不到這位錦川經略運氣會是這麽的好。
??卻聽顧羨君又說道：“方華珍原先是錦川兵備道，淞源河戰敗後，淞滄大小文官都受牽連被捉拿下獄，唯有他反而得到升遷，做了這錦川經略，代為署理淞滄軍政。”
??“方大人既然算的半個老鄉，想必也會與我有些共同話題。”禮笑言看著顧羨君，輕描淡寫的說，意在探究顧羨君的意思。
??顧羨君點頭道：“如果陶尚書不來，我相信你們會相處的很愉快，我聽說他也寫得一手好字，說不定還會在閑暇之餘跟你在書法上論道論道。”
??“聽你的口氣，方大人的書法一定別有蹊徑，那我還真要去會會……”
??“可惜陶尚書來了，他現在肯定哪有心思跟你以文會友，”顧羨君搖搖頭，“陶尚書到淞滄來了，他現在都急的火燒火燎了，萬一在交接時出了差錯得罪了兵部尚書——嘿嘿，你要知道陶大人可是帶著尚方寶劍，那可是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一聽到尚方寶劍，禮笑言卻忍不住想起某部電影裏冒充尚方寶劍的鹹魚，不禁微微一笑。
??“怎麽，你不怕尚方寶劍？”顧羨君略微吃驚的看了一眼禮笑言，忽然又恍然大悟的說道，“哦，對了，我聽說皇帝也給了你一把尚方寶劍，是不是？”
??禮笑言搖搖頭：“你開什麽玩笑，我又不是什麽兵部尚書，哪來的尚方寶劍？你聽說過過我朝有過一個七品小官拿尚方寶劍麽？”
??“這我不知道，但休想瞞我，”顧羨君嘿嘿一笑，“你以為我是七八歲的小女孩好蒙騙麽，京城裏早就傳遍了你是皇帝特命的督糧判，要是手裏沒有尚方寶劍，誰信呢！”
??禮笑言手裏自然是沒有尚方寶劍，卻有一個皇帝給的錦盒。
??錦盒裏麵是什麽東西，他還不清楚。
??在南皮城外救龐孝節的時候，他身邊還有很多小太監，禮笑言隻是順手拿走了對方的貼身寶劍——也許那也算尚方寶劍，但在梧塘驛之戰後就將寶劍還給了龐孝節。
??禮笑言沒有機會去找龐孝節手裏的鑰匙，後來龐孝節離開的時候，應該是將鑰匙帶回了京城。
??但這也無所謂，真正需要的時候，撬開錦盒就行了，管它是不是皇帝的禦用物品。
??不管怎麽說，那個小小的錦盒裏，肯定不會是尚方寶劍。
??再一個，這是太昊王朝，地方軍隊自有一套上下緊密的體係，皇帝也不能隨便過問兵權。可不是上古時候，拿著皇帝的寶劍或者虎符，就可以調動軍隊。禮笑言甚至懷疑這個錦盒裏麵是空的，不過是皇帝用來安慰他的玩意。
??……
??尚方寶劍不尚方寶劍，其實也隻是個象征。最多陶尚書用這個寶劍砍幾個不聽話的將官腦袋，以此在淞滄立威。
??禮笑言覺得，陶崇哲很有可能這麽做，這讓他想起現實曆史裏那位爭議巨大的袁督師竟然拿著尚方寶劍殺了同樣持有尚方寶劍的毛總兵。
??“不知道淞滄有沒有類似的倒黴將軍。”
??但是顧羨君提到錦川經略方華珍，卻讓他聯想出不少東西來。
??方華珍跟隨柳煥章在淞滄待了好幾年，又做過管轄軍務的錦川兵備道，現在以錦川經略的身份管理了大半年的淞滄，那無論從權力還是聲望來說，他都會是目前淞滄第一要人。
??禮笑言記得很清楚，柳煥章與陶尚書是同年進士，關係非同一般，而且淞滄總督這個位置本就是陶崇哲幫他提攜上去的。
??而顧羨君說方華珍是柳煥章提拔的人，即便他出身兩江派，可作為柳煥章的嫡係，或多或少也應該和陶崇哲有交集。或者說，方華珍應該順理成章的倒向陶崇哲，成為兵部係在淞滄的代表。
??禮笑言不知道朝堂廷議裏爭論的淞滄總督人選裏有沒有方華珍，或許方華珍還沒有這個資格，但陶崇哲來淞滄，應該會鼎力支持方華珍才對。
??可為什麽顧羨君要說方華珍害怕得罪陶崇哲呢，那話裏的意思這兩人有些不對付。
??而且今天為陶崇哲的接風洗塵宴會上，也沒有看到方華珍派來的人。難道這其中真的有些問題？
??禮笑言忽然想起柳煥章在詔獄裏對他說過的話，心中不禁有些明亮起來。
??“是了，柳煥章與陶崇哲的關係，未必像外麵人猜測的那樣好，說不定早就破裂了。”
??想到這一層，禮笑言更覺得合理。
??“柳煥章在淞滄待的這幾年，風頭一時無兩，甚至有人說他會順風順水的進入內閣，這不可避免的會與陶崇哲產生了衝突。”
??禮笑言不禁莞爾。
??陶崇哲現在已經是從二品的兵部尚書，再往上走，就是正二品的內閣太學士。
??太昊的習慣是空置正一品從一品，那些不過是三公的名譽頭銜，輕易不發。而正二品就是文臣的頂峰了，其中內閣太學士則是所有文臣最為向往的權力中樞。
??陶崇哲是六部尚書，與內閣隻有咫尺之遙，而柳煥章雖然隻是正三品的總督，可的確也有可能跳過從二品這一步，直接入閣。
??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麵前，陶崇哲與柳煥章從友好走向分裂，確實令人扼腕。
??隻有如此，才能解釋的通，為什麽柳煥章提拔的方華珍會害怕陶崇哲的到來。
??禮笑言的眉頭忽然皺起，陶柳之間的矛盾或許是真正的關鍵所在。
??但他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
??唯一能支持他的猜測就是當初柳寒疏為什麽會跑去找梅思衍求助。
??梅思衍在樞密院的影響巨大，柳寒疏去找他，那就是在尋求樞密院的支持。
??這非常不可思議。
??一個兵部出身又是兵部尚書推薦的總督，居然會尋求樞密院的支持。
??禮笑言原來就想不明白這一點，但現在顧羨君的提醒，讓他幡然醒悟過來。
??“柳煥章擔任淞滄總督的時候，就算沒有背叛兵部，也肯定是曾與樞密院派係有過密切的交往。”
??當初陶崇哲拿著不知來曆的信件控告梅文鬆的罪行時，禮笑言還以為他是在為柳煥章出氣，或者說是為了保護柳煥章而奮不顧身的強行打擊樞密院一派。
??現在看來，根本都是在演戲。
??“陶崇哲絕對配得上奧斯卡小金人！”
??再想到柳寒疏離開梅山浦後，梅家就把梅複堅交給了光祿寺。
??當然梅複堅並不能為柳煥章挽回什麽，就算梅家父子的信件是假的，或者隻是在與達赫虛與委蛇，也不能幫助柳煥章活命。
??但這代表了梅家的立場。
??梅家的立場，也就意味著樞密院的立場。
??或許這也是皇帝最後特赦了柳煥章的原因之一。
??“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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