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決堤之水
四月二十三日,連續行軍到了第三天下午,禮笑言的輜重大隊團練營終於抵達了南皮郡城外三十裏處。
??“現在是什麽情況?馬匪沒有走嗎?龐公公呢?”
??終於和寇國權接上頭,禮笑言卻發現龐孝節並不在總標營。
??寇國權露出一副苦臉,歎了口氣道:“昨夜激戰,壽大通追敵過猛,至今未歸,龐公公正在帶著參將營往前搜索。”
??不會出了意外吧。
??這個念頭剛一萌生,禮笑言就放了下來,寇國權說的是龐孝節的事,卻沒有提正麵的軍情。
??“南皮郡現在是什麽情況?”
??寇國權搖搖頭,領著禮笑言來到總標營中最高處,指著前麵白茫茫的一片:“馬匪決堤,前麵成了一片汪洋,我們一時間過不去。”
??可不就是大海,總標營所處的位置較高,看得很清楚,遠處隱約可見南皮城南全都是水,而東西兩側則是營地林立,不用猜都知道那是馬匪流民還在繼續圍困南皮。
??決堤完全是衝著淞源軍來的。
??“水勢不小,”禮笑言看見水麵上偶爾漂浮的幾根斷木,水流之速非常之快,“有多深?”
??“至少一人半,”寇國權指著水中紋絲不動的一株綠葉,“我還站在那棵樹下,比我要高了至少五六尺。”
??麵對這樣的大水,禮笑言深感戰爭的可惡。為了獲得勝利,人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進行破壞,代價卻由老百姓來承擔。
??“正麵是過不去了,上下遊呢?”禮笑言又問,“參將營是從那邊去的?副標營呢?決堤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昨晚,”寇國權歎了口氣,“昨天我們剛抵達這裏,馬匪卻沒有退走,還樹立了陣地防備我們攻擊。夜裏馬匪來襲,壽大通追擊馬匪,卻不幸遇到大水衝擊,連人帶馬不知所蹤。”
??“陣地?決堤放水?馬匪還有人懂這個?”禮笑言不禁搖搖頭。
??寇國權道:“馬匪中有不少人來自州兵,更有人曾去過淞滄,據說那石天豹就是前些年從淞滄回來的逃兵,所以他們懂得一些布防設陣,倒也不是很奇怪。”
??禮笑言點點頭:“如此說來,馬匪的目的就是要用決堤之水攔住我們,然後一舉攻下南皮?”
??寇國權道:“今早五更剛過,馬匪就接連攻城,更多次攻上城頭,我看南皮已經很難堅持下去了。”
??“做木筏了嗎?”禮笑言問。
??寇國權回道:“已經做了一些,不過上午試過,就算過了河,也很難在對岸站立腳跟。”
??“總不能等這水自己退去吧?”禮笑言皺了皺眉,“龐公公帶著參將營順著水勢往南去了?”
??“是的,副標營往西邊尋找上遊可以過去的地方,不過那邊多是山地,不太好走。”
??禮笑言感到有些棘手,事情變化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好在東橋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寇國權苦笑一聲,“秦將軍已經解了東橋之圍,休整了一日,正往這邊趕來,估計傍晚就能抵達。”
??“他來了也沒辦法飛過河,”禮笑言皺了皺眉,“遊擊營呢?曹象功和秦文亮匯合了嗎?”
??寇國權搖搖頭:“抵達南皮境內,龐公公讓遊擊營繞路北上,沒有前往東橋。現在曹象功應當到了南皮郡的北麵,等著我的中軍號令好南北夾擊。可是我總標營根本靠近不了南皮郡……”
??“有沒有當地官吏?”禮笑言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超出了他與龐孝節的預計。他現在需要對戰場進行更細致的了解,特別是在龐孝節不在的情況下。
??“哎,好像有一個,”寇國權一拍腦袋,“好像還是個推官,叫什麽來著……”
??……
??現在站在禮笑言麵前,身穿百姓素袍的中年男子,便是南皮推官胡一峰。
??“你是南皮郡推官?怎麽從南皮郡出來的?”
??按理說一郡推官是從六品,比禮笑言還高一級,禮笑言多少應該對對方有些尊敬。但這個情況下,他也顧不得那些講究。
??“我不是從南皮郡出來的,”胡一峰搖頭道,似乎也不介意這種情況下官職不對等的對話,“我是從東橋跑過來的。”
??“東橋?”禮笑言皺了皺眉,“你怎麽會在東橋?”
??“咳!”胡一峰歎道,“還不是為了迎接你們,州立派了人過來,太守派我陪同。本來我們早該去了洙萊,結果上官非要從東橋走水路,哪知進了東橋縣就遭了馬匪。”
??“你能逃出來也不容易,”禮笑言讚歎道,“可惜,既然你從東橋過來,那你對南皮郡裏麵的情況也就不怎麽清楚了。”
??“禮大人,”胡一峰卻道,“你我同朝為官,我也不跟你瞎說,南皮城內有多少兵丁衙役,我心裏有數,能堅持到現在實屬不易。”
??禮笑言臉色一變:“流民入境,你們應該早開粥廠,疏散災民,哪裏會有今日之事。”
??“禮大人啊!”胡一峰歎了口氣,忽然眼淚流了下來,“你不知道,當初我也勸過太守周大人開倉賑災,可周大人說沒有巡撫大人的命令,他也不敢動常平倉。一開始隻有數千流民,誰知接連數日,數以萬計的流民百姓湧來,誰能擋得住?”
??“到底這些流民從哪裏來的?”禮笑言皺眉道,“我在琅琊看到琅琊也有流民?”
??“禮大人你有所不知,”胡一峰抹了抹眼淚,解釋道,“這流民去年就有了。”
??“去年?”禮笑言感到有些困惑。
??“去年已經是第三年大旱,許多郡縣都遭了災,收成極少,可上麵攤派下來的稅糧卻一分沒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我是種田的人,也隻得去做流民。”
??“燕冀受災如此嚴重,我怎麽在京城沒有聽說?”禮笑言搖搖頭,感覺問題越來越嚴重,“既然受災,若是上報朝廷又怎麽會不下發賑災米糧?”
??“這我就不知道了,”胡一峰歎了口氣,“這樣的災情,我們怎麽會不上報,沒有糧稅,吏部對我們的考核就過不去。”
??“既然如此,”禮笑言點點頭,“煩請胡大人狀文詳述災情過程,我今晚就派人給你送到內閣去。”
??“那有勞禮大人,希望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胡一峰歎道,“馬匪雖然猖獗,但問題還是在流民身上,若是朝廷能派人賑災,安撫住這些流民,不出三月,必定安寧。”
??趁著胡一峰寫狀文的間隙,禮笑言帶著荀融來到大水邊。
??大水早已沒了上漲的勢頭,卻也沒有下落的跡象。
??“這水明日能退?”禮笑言搖搖頭,心裏想著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如果兩日不得過,那南皮城多半會堅持不住。
??雖然這並不是淞源軍的責任,可麵對此情此景,禮笑言又怎麽安得了心。
??“大人不必太過憂慮,”荀融勸慰道,“決堤之水,下遊多半會有淺灘可以過河,隻要找到了,我們便可以趁夜而渡,而後襲殺馬匪。”
??“你能想到這點,馬匪就想不到嗎?”禮笑言搖搖頭,“這些馬匪能想到決堤阻攔,肯定也會想到上下遊的缺口,若是在那裏堵截,隻怕千軍萬馬也難過河。”
??荀融道:“如此,隻有找到決堤之口,盡快疏通原來的河道,如此方能解決困局。”
??禮笑言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副標營不是在往上遊尋路嗎?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找到決堤之處。左右也無他法,荀融,你去想辦法,查一下這個石天豹,到底有何來曆!”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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