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鳳凰男
領取兵部差遣並不複雜,但這並不是夏宗邦可以代勞的事。
??禮笑言到了兵部,亮出了官印告身,便有官員為他引導處理相關事宜,其中並無繁瑣之處。但最關鍵的是兵部會派人帶他前往城外的京營,這就和一般文官上任有大大的不同。
??太昊的文官上任,京中中低官吏,隻要從吏部領取了官印告身便可自行前往任職所在。理論上這也需要本人前往吏部報道,但夏宗邦與禮笑言的名聲在外,吏部文選司自然也會給這位衙內這份情麵。
??但兵部涉及都是兵事,手續嚴苛,沒有情麵可講——所謂兵者,國之大事也。
??本來,今天禮笑言打算在去兵部報道之前,先將哲虞千送出城去。
??盡管哲虞千還想逗留,可禮笑言告訴她自己即將前往軍營,不可能在京城裏繼續陪她。而高亙使團不久也會離開京城,返回草原。
??哲虞千這才依依不舍的與眾位姐姐惜別,幾個女孩子都哭得稀裏嘩啦,就連一向冷漠如霜的柳寒疏也親手做了一個荷包送給她。
??“老爺,你不會是要將千千送去給高亙汗王做老婆吧!”韓冬兒突然就冒出了這麽一句,讓禮笑言有些哭笑不得。
??禮家大院裏,除了禮笑言外,就隻有慕潮生知道哲虞千是高亙公主,但他也不知道哲虞千同時也是頂替弟弟上位的汗王。
??幾個女孩一起做了早飯,一邊哭一邊吃,卻讓門口的禮笑言等的很不耐煩。
??“我先去兵部,你們先準備一下。”
??誰知到了兵部,手續辦好了,要帶他前往京營的那位官員卻因為別的事情外出,一時間還沒回來。
??禮笑言在兵部衙門裏無聊的走來走去,好一會才找到一個知情的人打聽到準確地消息。
??“今天一早武選司的人就送幾位將官前往兵營了,估計下午也回不來,你不如明天再來吧。”
??禮笑言頗有些無奈,誰讓他今天早上因為哲虞千的事耽擱了一點時間。
??於是他隻好離開,卻不急著回家,先去了一趟迎賓館。
??巧得很,賀察馬剛從城外回來,兩人先後腳進了附近的一間茶館,在樓上的角落裏坐了下來。
??“下午就送她出城,”禮笑言低聲說道。
??賀察馬點點頭,警惕著四周。
??這時間茶樓沒什麽客人,其實不必擔心有人會在一旁偷聽。
??兩人沒坐多久,賀察馬便起身離去,而禮笑言卻謹慎的坐在那裏沒有動。
??昨天夏宗邦說周士樾還在盯著自己,這讓他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要是讓光祿寺知道自己家裏藏著高亙的公主,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回想自己與哲虞千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多長,可就是一想到要分開,心裏總不是滋味。
??而那個冒充秋綰的哲虞千,到底和自己有什麽關係,他至今也沒有想明白。
??或許這一輩子都沒法弄明白,這才是讓他感到最遺憾的地方。
??“如果,她真的是秋綰就好了。”
??禮笑言感到頭疼,因為從那位“哲虞千”的邏輯出發,她也是很有可能就是秋綰的前世,或者說是另一部分靈魂。
??然而這一切都隨著夜月熾與大妃的同歸於盡而被深埋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那座破敗的神殿究竟在哪,會不會在高亙,或是太昊,又或者隻是一個虛擬的空間?
??……
??“別說了,你再怎麽勸我也沒用,淞滄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鬼才想去!”
??“前天還說好了一起去淞滄,何況還有我照應你,你怎麽就突然變卦了?”
??空蕩蕩的二樓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話語,若不是提到了“淞滄”,禮笑言也不會回過神來注意臨街的那桌客人。
??那是兩位看起來十分普通的書生,其中一位略有富態,臉上也精神許多。另一位身材則略顯消瘦,看起來也沒什麽精神,一隻手撐在桌上,耷拉著臉似乎不願搭理同伴。
??後者便是說不想去的那位,前者還在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可知我花費了多少精力,打通了多少關節,才為你謀了這個差事,你說不去就不去,讓我怎麽跟人交代……”
??“少來騙我,這種事也做得?老子好歹也是個秀才,讓我去伺候那些丘八,你大爺的,要不是看在你我兩家世交的份上,早就跟你翻臉了。”
??“你啊你,你現在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不去淞滄,還能去哪?”那富態的書生搖搖頭,“難道你還打算一路要飯要回劍川?”
??“呸,我堂堂八尺男兒,怎麽可能去要飯?”那瘦弱的書生白了同伴一眼,鼻子哼氣不斷。
??禮笑言搖搖頭,沒有興趣聽下去,便起身準備下樓離開,踱著步慢慢從二人身邊經過。
??這時,那富態的書生卻突然站起來,挪開了一步,卻擋在禮笑言的身前:“先敬淮,我可是好心為你著想,也不想想,這大半年來是誰在周濟你,要不是我,你早就要飯了!”
??禮笑言皺了皺眉,不禁後退一步,通往樓梯的被擋住了,他也隻好站在一旁等。
??那瘦弱的書生也站了起來,憤然道:“要飯就要飯,老子就是要飯,也不幹這活。”
??說罷,那書生甩了甩衣袖反倒搶先一步朝樓梯走去。
??那富態的書生忙上前拉住對方,誰知卻被對方反手一推,反而倒退幾步一個踉蹌,撞到了禮笑言身上,兩人一起摔倒。
??禮笑言“哎”了一聲喊了出來,而瘦弱的書生隻是愣了一下,卻又急衝衝的下了樓。
??那富態的書生忙站起來,跑到樓梯口,看了看那書生的背影,一臉的憤懣。他又看了一眼還在地上的禮笑言,趕緊跑回來將人扶起。
??“兄台,真是對不住,”富態的書生忙朝禮笑言躬身賠禮,“我這兄弟毛手毛腳的,我也沒注意,害得……哎,先坐下來吧!”
??禮笑言露出尷尬一笑,點了點頭順口問道:“我沒事,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咳,這事鬧的!”書生搖搖頭,卻招呼起趕來的小二,“上壺新茶,再來兩盤點心,好給這位兄台壓壓驚。”
??“不必了,”禮笑言擺擺手作勢欲起身,“我沒什麽事,你要不還是快去追你那位兄弟去,我看他走的不遠。”
??“甭管他,”書生擺了擺手,“放心,一會他就會回來找我。”
??禮笑言本打算起身離開,卻聽他這話,不禁有些奇怪:“可我看他似乎頗為生氣。”
??“他生氣?他憑什麽生氣?”書生越說越氣,接著便說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倆都是劍川人,他叫荀融,跑掉的那位叫先敬淮,本是同鄉世交,也都是同學好友,在家鄉成績都算不錯。
??荀融的成績更好一些,本來有希望在州試考上舉人。然而他家裏還有好多兄弟姐妹,父親又生了一場大病,家裏生計都成了問題。於是他迫於無奈拿了劍川學政的推舉信,到京城做了監生。
??為什麽叫迫於無奈才做監生,因為他這個監生與那些花錢買來的監生不同,雖然沒有舉人的特權,卻可以在學業結束,隻要成績優異,就能直接參加春闈考試,而跳過州試這一個鯉魚跳龍門的環節。
??“那你可以參加明年的春闈啊?”禮笑言還是有些不解,“可我聽你剛才的話,好像是要去淞滄?淞滄那麽遠,明年春天你能趕回京城麽?”
??“誰不想呢?”荀融歎口氣道,“就是為了監生的那些糧米,我才來京城國子監,平日我都省吃儉用,將多餘的糧米換成銀兩寄回老家,撫養弟弟。”
??禮笑言皺了皺眉,這不就是現實世界那些考上大學後,拿獎學金補貼家用的鳳凰男麽,想不到古代也有這樣的故事。
??“那也不影響你參加明年的會試啊?”
??“哎,京城開銷比家裏大多了,”荀融一聲歎氣,目光卻掃視著桌上的那兩盤點心,“為了多掙些錢,我也在街上擺過攤賣過字畫,可老爹的病卻是個無底洞,每個月家裏都寫信來催我寄銀子回去,為了給爹治病,家裏已經欠了一大筆錢。迫不得已,我隻好找國子監的老師幫忙,替我謀了一份去淞滄的差事。有了這個官身,我才能在京城籌到了一大筆錢,總算還上家裏的高利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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