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督糧判
從夏宗邦手裏拿到了官印告身的禮笑言，很快又被總憲叫去談話了。
??這次是在都察院顧振吉的簽押房內，會麵的過程十分正式莊重。
??顧大人勉勵了他幾句，並介紹了幾位上司與他，同時告訴他次日去兵部領取差遣職事。
??從幾位上司的臉上來看，他們似乎都不是很滿意禮笑言前往淞滄，但木已成舟，勢不可違。
??那幾位明麵上的上司也在寒暄和勉勵後就告退了，禮笑言猜測一會總憲大人要單獨對他訓示。
??“朝廷讓你去做督糧判，是出於對你能力的信任，同時也是對你的考驗，”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顧振吉的臉上總算不再那麽僵硬，“隻要你用心辦事，我想你不久還會得到升遷，說不定還會連升兩級。”
??禮笑言不禁咋舌，像總憲這樣的大官，居然會開口封官許願，看來兩江派對他的重視已經提高到了不小的水準。
??“不過，”顧振吉的臉色又一變，冷冷地說道，“淞滄的事並不好辦，困難可不少。”
??禮笑言沒有開口，他很清楚，這是顧振吉的單方麵訓話，任何說辭都是一種不尊敬。
??不過在心裏，他卻覺得顧振吉有些小題大做。他畢竟隻是個督糧判，最多對手裏這一營有監督職責。
??而淞滄大局卻是由淞滄總督，或者說現在署理總督事務的孫大人掌控。將來則會由新任總督來管轄，輪不到他這個七品芝麻官指手畫腳。
??“怎麽，”顧振吉的神色再度緩和下來，露出關切的樣子，“是我危言聳聽了嗎？”
??“卑職不敢。”禮笑言趕緊低頭。
??顧振吉點點頭接著道：“不要隻顧著打理自己手頭那營兵，督糧判的差遣隻要一介小吏就能完成，但朝廷為什麽要委派一名禦史出任？你想過沒有？”
??禮笑言不敢抬頭，但依舊皺起了眉頭，心想你這還不是老生常談？
??“你的本職是檢校禦史，有責任對所看所聽之事上奏朝廷，防微杜漸，”顧振吉一副苦口婆心的教訓著，“淞源河為何會如此慘敗？你知道根本原因嗎？”
??禮笑言偷偷抬眼，卻看見顧振吉依舊盯著自己，連忙將腰也彎了下樓去，口中卻道：“願聽大人教誨。”
??“嗯，孺子可教，”顧振吉滿意的點點頭，“淞源河大敗，一則將帥不和，二則號令不一，三則糧草調配不周，四則軍械不齊，五則軍心不穩，六則……”
??聽著總憲大人這一番熱血沸騰的慷慨發言，禮笑言卻在心中感慨起來：“瞧你說的天花亂墜，怎麽不派你去做那總督，啊，對了你是從二品的禦史中丞，淞滄總督才正三品，比你還低一階，你去的話豈不掉身價？”
??誰知總憲大人忽然話口一轉，竟說道總督上麵來：“前任總督柳煥章貽誤戰機，又輕信敵酋，焉能不敗，老夫恨不得自降官職，前往淞滄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
??禮笑言心裏幾乎要笑出聲來：“你去做淞滄總督？兵部和樞密院會同意？皇帝都不會同意，柳煥章也是因為做過巡撫，任內也以帶兵剿匪出名，你怕是連柳煥章那點水準也沒有，還在這裏自吹自擂。”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臉上卻呈現出一副十分受感動的樣子：“總憲大人教訓的是，卑職一定謹遵教誨，用心辦事。卑職在淞滄的所見所聞所行所言，一定及時派人上報大人，絕不疏漏一句。”
??顧振吉很滿意地點點頭，卻又替他補充一句：“不是上報給我，是上報朝廷。不過抄錄一份給我也是可以的，我也可以給你把把關，省的報上去出了問題惹出大麻煩來。”
??禮笑言終於聽明白顧振吉的意思，原來是要求禮笑言隨時向他匯報淞滄的情況。
??“大人，卑職今年不過二十歲，年紀輕又沒什麽經驗，萬一說錯了或者說漏了什麽就不好了。還是先發給大人過目，再由大人替我轉交通政司。”
??禮笑言把話說的極為謙卑，顯得自己非常尊重對方。
??顧振吉卻露出一副猶豫的樣子，好像頗有些為難，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另一個意思：“按規矩，你應該直接遞交通政司，直達內閣與皇上，不過，由我轉交也不算違規。那好吧，你每三天來一封信，若起了戰事，務必每日上報。”
??“卑職遵命！”
??禮笑言躬著身子，打算就此往後退走。誰知卻被顧振吉叫住：“別急著走，我還有話要說。”
??“是，大人。”禮笑言停住腳步，目光悄悄上揚，卻看見顧振吉踱著步子走來走去，似乎在思考什麽。
??“你這趟是隨軍出發，路上一定要注意，切莫小心，”顧振吉終於停下腳步，看著禮笑言叮囑道，“最近傳聞，有幾股馬匪正在琅琊燕冀境內打家劫舍，要是遇上了，千萬小心，切勿莽撞。”
??“馬匪？”禮笑言皺了皺眉，一時沒有明白顧振吉的意思。
??“嗯，地方上正在全力剿匪，”顧振吉神色嚴峻的看著他，“說是已經剿滅的差不多，但這種事還是不能全信。搞不好他們還會朝你借兵去剿匪，若是如此，你可千萬別答應。”
??“這是為何？”禮笑言覺得有些奇怪，如果地方請求自己幫忙繳費，那自己怎麽能不去呢？
??“這個嘛，”顧振吉脖子一扭，眼珠一晃，接著道，“你這營兵出自京營，按慣例不得騷擾地方，必須直接開拔至淞滄。”
??“哦，”禮笑言點點頭，心裏卻是一百個不信，嘴裏卻道，“原來如此。”
??顧振吉又道：“不過要是被馬匪攻擊，那還是要還手的，趕走就行，切勿追敵。”
??“這個明白，”禮笑言附和道，“追敵會掉入賊寇的陷阱，我不會貪圖那份功勞的。”
??“你們是去淞滄，剿匪有什麽功勞，”顧振吉訓斥道，“耽誤了時間，可是軍法處置，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禮笑言連忙點頭稱是，心裏卻覺得好笑：“老子在高亙帶了幾萬兵馬東征西討數月，這些事我會不懂，還要你這個紙上談兵的家夥來教訓？”
??“還有，”顧振吉忽然顯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馬匪禍亂地方，肯定會有災民，你切莫騷擾他們，也決不能靠近他們。對他們這些老百姓來說，賊過如梳兵過如篦。你可千萬別縱容營兵做那打劫災民的勾當！若是讓我知道……”
??“卑職絕不會做那苟且之事，請大人放心！”
??“我也相信你的為人，”顧振吉的語氣溫和了幾分，“但我就怕你太過仁義，見了災民就要救濟他們。救濟災民自有地方官府，你絕不可參與其中，況且，軍糧輜重皆有軍法，決不可私自挪用！”
??“卑職明白，”禮笑言誠懇的點點頭，“卑職絕不會插手地方事務，行軍之路也絕不會進郡縣府城。”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顧振吉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禮笑言卻暗生懷疑，顧振吉這話說得其實已經很通透了，就是叫他絕不要插手地方事務。換句話說總憲大人可能知道地方有什麽問題，說不定會有人攔路喊冤……禮笑言也隻是想想，卻覺得可笑，自己不過七品官，也沒有欽差聖旨，而且帶的還是軍隊，就算地方上有冤屈，也不可能活膩了來找自己。
??但他知道顧振吉絕不是隨便說的，這話肯定另有深意，或許這一路上會發生什麽事，隻不過他不好點透，隻能以這樣的形式來告誡他遠離麻煩。
??禮笑言本就不喜歡麻煩，要是真遇到什麽冤假錯案，他還真沒什麽興趣去查案。
??“老子又不是神探狄仁傑，也不是黑麵包青天，禦史又不是專門查冤案的，而且，我這一趟是監軍職責，出了事，那就是軍法從事啊！”
??“還有，”顧振吉朝他走近幾步，聲音也低了幾分，“羨君那個丫頭最近就在琅琊，你們見麵歸見麵，可不要亂來！”
??禮笑言聽了目瞪口呆，差點一口老血沒噴出來。
??顧羨君在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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