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金屋藏嬌
從虞曦子那裏回來之後，禮笑言整個人都不是很好。
??虞曦子已經明確要跟反親王的聯合勢力一決高下，可他不知道這位年輕的侯爺哪來的底氣。親王雖然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可親王一派，人數稀少。
??第二天，他就聽見有人上書彈劾詹事府少詹事曹京聲行為不端，縱容家人搶奪田產。
??曹京聲是詹事府的負責人，而詹事府則是親王的後院，形式如同皇帝的翰林院。
??如果放在開國時期，這樣的罪名甚至都不需要多細致的審查，就會將被彈劾的大臣免職，甚至下獄。
??可現在已經是數百年後的太昊，但凡有人金榜題名，那麽自家鄉裏那些人都會自告奮勇的將田產獻出，甘願做這家人的佃戶。
??當然這是名義上的。
??在太昊，科舉功名並不隻是名聲，還是有很大的優惠政策。考上童生，縣裏就會給你補貼米麵，免除勞役。而成為秀才，那麽個人名下免除數十畝田的賦稅——舉人進士則會有更多的免稅田。
??這就出現了一個賦稅漏洞，當鄉裏有人中舉，那麽大家都會一起跑到他家去送田產，以此來躲避官府的賦稅甚至是勞役。而這家官員隻需要抽取一成的賦稅，甚至有的時候為了討人情名聲，不收取任何費用。
??總而言之，這是在利用科舉製度來偷稅漏稅，虧了官府，肥了鄉裏。說起來是一樁“好事”，與事者通常會密定契約，嚴守秘密，從此皆大歡喜。
??可官場之上，好事也會變成壞事。
??百餘年前就發生黨爭之時，有人為了搞倒對手，不惜花重金收買那些假“佃戶”，讓他們反咬一口，說自己的田產是被主家敲詐勒索去。
??這種事情查起來非常麻煩，當事人一般也不好公開密約，有的甚至還是口頭約定，就更說不清楚了。
??不過隨著這種手段用的多了，朝廷也不怎麽願意去調查此類事情，畢竟沒有一個官員的屁股是幹淨的。大家都這麽幹，今天你去查別人，那明天就會有人來查你。所以但凡這種事也就鬧一陣，隻要沒有真憑實據，也就不會太追究。
??雖然言官以這種不確定的風聞很難彈劾掉一位高級官員，可還是會嚴重打擊曹京聲的聲譽。而且按照慣例，曹京聲還必須暫停工作，待在家中為自己寫辯護書。
??總之，這位親王的智囊將被迫離開詹事府，離開親王身邊，這才是這次彈劾的真正目的。
??趁你病要你命！
??雖然禮笑言認為虞曦子才是親王黨的核心人物，可在朝中大臣看來，狀元出身的曹京聲才是親王的七寸。
??而且如果將來親王即位，那曹京聲將毫無疑問會快速入閣，早晚將會被指定為首輔大臣。
??當然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將親王孤立，所以禮笑言認為這還不是夏宗邦的真正手筆，真正的狠招還沒出來。
??這兩天他接連數次上門找夏宗邦，可始終見不到人。
??夏宗邦在躲他，很顯然他知道禮笑言準備為虞曦子做說客。
??“還好，他不敢見我，說明他也認為這些手段總是不合君子所為。”
??在禮笑言看來，雖然朝廷本就是黨爭之地，可對於夏宗邦、虞曦子還有他禮笑言來說，都還是起步之時，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相互間大打出手，這有違君子大夫的秉性。至少他認為夏宗邦也好，虞曦子也好，都還保留著這種古老的士大夫的氣質。
??隻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夏宗邦對柳寒疏的出手，而虞曦子故意不還手，本質上都是違背了他們的本性。
??這也是為什麽禮笑言願意三番五次的想要去調節這場風波。
??……
??“你知道嗎，這些日子彈劾曹京聲的奏章，還有曹京聲自辯的上疏都被留中了。”
??杜尚淳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著，一邊滿頭大汗的與禮笑言說著通政院裏的事。
??一般來說，彈劾中高層官員的奏章會通過通政院直接上抵天聽，之後皇帝會轉到政事堂來處理。現在皇帝卻將這些彈劾的奏章全都壓了下來，更印證了禮笑言的看法——皇帝不願意繼續撬動親王的地位。
??“是嗎？那也是件好事，折騰來折騰去，有什麽意思。”
??禮笑言隨口應著，卻更關注自己的碗裏。
??大概是紅的時間已經過了，而禮笑言的升遷任命遲遲沒有到來，所以幾日來請他吃飯的人也少了。
??相反，今天他還得反過來請杜尚淳吃飯。
??倒不是想從這位通政院的年輕官員那裏打聽什麽消息，而是這家夥特意跑到禮笑言家裏跟他吹牛吹了半天。
??禮笑言當然知道他的八卦想法，無非是為了柳寒疏。
??畢竟柳寒疏曾經也是大家閨秀，如今卻成了禮笑言的家奴，這樣的趣聞，總會惹起京城官員的騷動。
??況且京城的人都知道柳寒疏被譽為京城第一淑女，模樣端莊精致，這就更讓人眼饞了。
??其他人禮笑言可以擋在門外，唯獨杜尚淳他不能。還是庶吉士的時候，他倆就是鄰居，經常一起吃飯——事實上是杜尚淳請他吃飯。
??這樣的關係讓禮笑言沒法拒絕杜尚淳的上門拜訪。
??可在家裏請杜尚淳總是不妥的，一則家裏都是女人，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女人。
??杜尚淳大概想看柳寒疏燒飯的樣子，可禮笑言很清楚柳寒疏是不會這些家務事的。可要命的是，這些日子在他家領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做飯的人卻是另一位大家閨秀——梅湘寧。
??要是讓杜尚淳看見這一幕，那就頭大了。
??雖說燒個飯沒啥，可謠言永遠超越智者，總會往人們喜歡見到的方向發展。
??所以，禮笑言不得不拉著杜尚淳去外麵下館子。
??杜尚淳可不吃什麽江北小麵琅琊餃子這類小吃：“好歹你也找個貴點的地方吧，老子可從來沒有請你吃過街邊攤！”
??“我可比不了你這貴公子手腳大方，湊活湊活得了，你也別老整陽春白雪，下裏巴人也要嚐嚐味。”禮笑言故意顯出“扣”的樣子，最好逼得這廝回家去。
??誰知這杜尚淳隻是皺了皺眉，卻也堅持了下來：“行吧，那就吃這家吧！以前聽人說這裏的南中米線味道不錯。”
??兩人一邊打趣一邊吃著米線，話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曹京聲的身上。
??“你知道司禮監為啥要把這事先壓下來？”杜尚淳故作神秘的問，
??對於這件事，禮笑言並不覺得奇怪，但杜尚淳這麽問，也隻好敷衍的說：“是啊，為什麽？”
??“嘿嘿，我跟你說，這可不是司禮監對曹京聲有什麽好心，”杜尚淳故意壓低了嗓音，“過去這樣的彈劾也有不少，可隻要官員上了自辨，那就會下發政事堂，再轉都察院去慢慢調查，最後總是查無實據不了了之。可這次卻沒這麽做，擺明了要將這件事鬧大。”
??“這是你猜的還是你們通政使說的？”禮笑言輕描淡寫的回問。
??“當然是我想出來的，”杜尚淳嘿嘿的笑道，“我們通政使怎麽可能說這種話。”
??禮笑言冷哼一聲：“難道就不可能是因為最近有別的事要優先去辦，像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先放一放嘛？”
??“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杜尚淳白了他一眼，“難道你這有什麽內幕消息？”
??禮笑言搖搖頭：“你忘了啊，最近什麽人就要到京城來了？”
??“什麽人？”杜尚淳不解地問。
??“高亙使節啊！”禮笑言笑道，“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啊，你說他們啊！”杜尚淳想了想，不禁點點頭，“說的也是，高亙人來談和，這件事的確很重要。”
??“當然重要了！”禮笑言瞪了他一眼，“我不就剛從高亙回來嗎？早上我在都察院的時候就被告知，明日要去理藩院列席與高亙使節的會談。”
??杜尚淳“哦”了一聲道：“厲害啊，居然還有你的份。不過話說回來，你若是不去，隻怕高亙人會覺得奇怪呢！嗯，這麽說來，曹京聲這事還真有可能是被高亙使節的事給壓了下來，難道是我想多了？可院裏的人也都是這麽說的呀！”
??禮笑言冷笑道：“剛才是誰說這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我看你進了通政院不到一年，臉皮卻是越來越厚。”
??“嘿嘿，”杜尚淳訕笑道，“這年頭，臉皮不厚點都出不了門，你不也將京城第一美女給偷偷拿下來了嘛，在金屋藏嬌這事上，我還需要好好跟你學習啊！”
??禮笑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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