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舍一子而保全盤
“國本之爭!”禮笑言倒吸了一口氣。
??的確,要論血緣,親王的地位實際上並不穩固。
??說起來自武宗皇帝以來,每一代親王的身份都很尷尬。
??武宗皇帝立穆宗為親王,穆宗立泰享帝位親王,加上如今被禁足在雍世宮裏的親王,這三代親王都並非皇帝親生子。
??可穆宗即位時有秉持朝政的虞陽夏支持,泰享帝即位同樣還有虞氏家族等貴胄支持。他二人未登基前,親王寶座非常穩固,根本沒人會質疑。
??而如今這位雍世親王就沒有他的兩位前任那麽好命了,虞家已經家破人亡,早先追隨武宗皇帝打拚天下的那些貴胄也幾乎全靠邊站。唯有一位梅思衍領了一個安樂侯的身份,窩在梅山浦那裏,美其名曰安享晚年,實際卻連自己兒孫被誹謗也不能還口。
??虞曦子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的在倒茶。
??但他想說的,禮笑言也都明白。
??淞陽河大敗,柳煥章遭到流放,可三司會審的結果,卻始終沒有給死去的梅文鬆父子正名。而那些與梅家有關聯的高級別文臣武將也都遭到了吏部兵部的貶斥,這些都是沒有擺在明麵上的。
??這場風波雖然是樞密院與兵部兩大體係的對抗,實際卻是文臣派試圖用兵部壓製樞密院,企圖終結武將派對軍事的話語權。雖然這場爭執並沒有結束,樞密院還遠沒有失去對邊鎮的控製權,可梅家遭到的打擊已經徹底動搖了親王在朝廷中的地位。
??“這大概就是為什麽在那天晚上,皇帝昏厥的時候,虞曦子要勸說親王有所擔當,而不是虞曦子心裏別有圖謀。”禮笑言不禁對虞曦子產生了一絲愧疚,隻因為凜風離開時並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提及虞曦子的事。而哲虞千也不清楚虞曦子要凜風做的是什麽,甚至也沒有提曾經與虞曦子見過麵的事。
??“因為地位不穩,所以虞曦子才會出此下策,即使明知道會遭到皇帝的猜忌,可親王卻沒有別的辦法。他隻有在皇帝麵前表現出自己不畏死的忠心,才能獲取皇宮禁軍的支持。而且,萬一皇帝出了問題,親王也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隻不過,皇帝平安無事,而親王卻因為在禁軍中樹立了過大的威望而被禁足。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這就是人生的無常吧!”
??“笑言,請!”虞曦子將茶水添滿,推至禮笑言麵前。
??“你是說因為親王地位不穩,所以朝中大臣才會急於站隊?”禮笑言端起茶碗,卻皺眉道,“可如今親王僅是禁足,並沒有其他責罰,像你不是還很自由如意嘛?”
??虞曦子點點笑著朝禮笑言豎起了大拇指:“這場鬧劇中,你才是看的最清楚的人。可其他人並不這麽看,他們以為皇帝有了廢黜之心,所以才會爭先恐後的開始表明立場。”
??禮笑言笑道:“依我看皇帝陛下並非此意,他不過是因為親王曾經統領過皇宮禁軍,這本就是大忌。可那晚如果親王不出麵,怕是局麵也很難得到控製。而我一直陪在皇帝身邊,皇帝也從沒有提過親王的一個字,這其實也是認同親王的做法。隻不過皇帝的身體恢複了,親王就不能繼續把持禁軍,這對皇帝是一種巨大的威脅。否則的話,朝中政事更要亂成一鍋粥,更說不定會有人從中作梗,挑起禍事來。所以對親王的禁足,其實也是皇帝對親王的愛護,點到為止而已。在皇帝的眼中,親王的重要性依然沒有變,甚至還更高了。”
??虞曦子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妙哉妙哉!果真沒有看錯你,始終是最清醒最聰明的那一個!”
??禮笑言擺擺手:“曦子兄過譽了,我不過是旁觀者清,而他們都身處其中當局者迷。隻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以夏宗邦的智慧,不至於看不出皇帝的意思,而且就算他真的疏忽了,以我對他的了解,在這件國本大事上,他肯定也會去詢問首輔大人。首輔大人秉政多年,怎麽可能會不知道皇帝陛下的真正心意?”
??”你是說夏宗邦不該跳出來與我作對?”虞曦子搖搖頭苦笑道,“他本就看我不順眼,這京城裏有誰不知道。至於他為什麽要急著站邊,那是因為他最近與鄭國公走的很近。你回京之前,他們倆私下相請多次,隻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
??“他與鄭國公?”禮笑言皺了皺眉,“怎麽會這樣?”
??夏宗邦與鄭國公聯手,卻是發生在親王禁足之前。也就是說貴妃黨早就在拉攏朝中大臣,而夏宗邦肯定也是看到親王地位不穩的苗頭。而親王被禁足,正好他們聯合起來是一次對付親王黨的機會。禮笑言還懷疑除了隴右派,其他的文臣派也有可能參與到了貴妃黨的興風作浪中。
??“不過,隻是柳寒疏一人,最多也隻是讓你的麵子下不來,可對親王黨來說並沒有什麽損失。”禮笑言還是不太理解。
??虞曦子搖搖頭:“你還年輕,派係之爭並不是立馬血濺五步的。柳寒疏隻不過是一個信號,他們的動作還沒開始呢。”
??“信號?”
??“沒錯,在柳寒疏這件事上做文章,足以讓各路神仙看到親王黨的懦弱無力,夏宗邦的目的並不在我,他不過是在投石問路。他認為這個時間點,我絕不會反抗。你看吧,就這幾天,會有對親王更不利的事情出現。”
??“會有什麽事發生?”禮笑言吃驚的問。
??“我不知道,”虞曦子搖搖頭,“夏宗邦也是一位手談高手,下一步他會怎麽做,隻有他自己知道。到時候隻有見招拆招,隻不過到時候還請笑言放我一馬,不要參與進來。”
??“我不會落井下石的,”禮笑言搖搖頭,“你們之間的爭執,我也隻能在離京之前好好勸勸宗邦,希望他能收手,不要參與其中。”
??“你要離京?”虞曦子微微一笑,“是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那晚你一直留在皇帝身邊,我就覺得皇帝會給你特別的旨意。讓我猜猜,嗯,是不是派你去淞滄?”
??對於虞曦子的智慧,禮笑言隻能歎服:“曦子兄,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一則你也能躲開京城的是非,二則我覺得和你共事一定會非常愉快。”
??虞曦子哈哈大笑:“笑言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惜以我現在的身份,怕是絕不能沾惹兵權。”
??“那也未必,”禮笑言搖頭道,“那晚你的舉動,皇帝也看在眼裏,若論罪魁禍首,你也應該被禁足。然而這並未發生,可見皇帝對你還是另眼相待,怎麽說你也算得上京城第一才子。”
??“第一才子?這話別人說說,我也就當是恭維我,可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麽感覺那麽別扭,嗬嗬,”虞曦子笑道,“行了,也不跟你多廢話了。總之你我相交雖短,卻是秉性相惜,將來若是有一天你我立場不同,還希望你手下留情。”
??“我不過是個七品小官,說這個豈不是折煞於我!”禮笑言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什麽忙道,“對了,曦子兄,你既說夏宗邦料定你不會還手,所以才會如此出招。那你現在何不出手,斷了他的念想,此舉既可以將柳小姐接入府中,又可以扼殺夏宗邦的下一手出招?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這個能耐!”
??虞曦子聽言,秉身坐正,雙目直視禮笑言良久。
??好一會他才緩緩開口:“笑言,官場之上,爾虞我詐。你還年輕,還不了解這官場之爭即是生死之爭。夏宗邦既然出手,就絕不會退卻,難道這你都不明白?而我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糾纏不休,若因一子而失全盤,隻怕連親王的地位也保不住,到時候我拿什麽去保住柳寒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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