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總憲的早茶
不知道是誰替禮笑言想出來的理由，可聽起來還是很有道理。
??幸虧有這種解釋，否則在人倫至上的太昊王朝，破棄婚約會被視作毫無道德可言的小人。
??“或許這本就是顧羨君的說辭，可惜她自己不來跟這個堂叔公解釋，要我如何躲過這一劫？”
??顧振吉的問題，雖然明麵上是在詢問禮笑言是否提出過退婚之事，但實際上這並不是個疑問句，而是個設問句。
??此時此刻的禮笑言是不能回答說沒有這回事，隻能將錯就錯認下來。
??可要是順著總憲大人的話回答“是，卑職當時考慮可能會為國捐軀”，那樣顧振吉接下來就會直接提及顧羨君。
??一旦問題涉及顧羨君，就不好回答了。禮笑言要說不，那麽即使總憲大人不會翻臉，顧羨君隻怕也會來找他算賬。而且以顧羨君的脾氣，肯定會在京城鬧個天翻地覆。到時候就不是禮笑言想要如何收場了。
??可要說曾與顧羨君有過私約，那就中了顧羨君的套，而自己難以在舅舅一家麵前解釋清楚了——雖然他自己覺得有這種解釋的能力，可三人成虎，傳言總是非常可怕。而且，顧振吉再來個順水推舟親自作證，一下子就將他與顧羨君的關係給落實到底，那就玩不轉了啊！
??總之，隻要話題扯上顧羨君，那就不是回答是與否了，無論回答什麽都會麵臨死局，就算你不回答——隻要問題提出來了，那就已經麵臨萬丈深淵，無法挽救了。
??所以，話題一定在扯出顧羨君之前要轉走！
??“大人見笑了，”禮笑言思路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破解之法，便朝顧振吉拱手道，“這點醜事實在難以啟齒，就饒過卑職這一回吧！”
??顧振吉聽了，點點頭微笑道：“明明是一樁千古佳話，何來之醜？”
??禮笑言忙低頭做出一副麵紅耳赤的模樣：“大人，何必笑話卑職。此等醜事，不值一提。”
??顧振吉哈哈一笑，又道：“你既不肯說，也罷了。那就提一件開心之事，前幾日我已讓人將擬定的一批調職名單遞交去了吏部，你的名字就在其中。”
??“多謝總憲大人抬愛！”禮笑言暗暗的喘氣，心想總算躲過去了。
??“你也不算外人，”顧振吉這一句嚇得禮笑言嗓子眼又堵上了，好在接下來的話又並非他想的那方麵，“所以我提前告訴你也不是壞事。出使高亙，促使和談，這一件事怎麽算你的功勞都是跑不掉的。我也問過吏部的王大人，他也認為升職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按理是可以連升兩級。這本就有例可循……”
??我靠，居然可以連升兩級，那豈不就是從六品，直接跳過了正七品這道坎？
??禮笑言聽了心花怒放。
??要知道，正七品在太昊的官場是一道極其重要的分界線。
??每次春闈考上的進士中，隻有第一名狀元可以被直接授予正七品——但那隻是可以，多數情況和榜眼探花一起都是從七品，然後在翰林院慢慢熬資曆。二甲三甲進士都需要在翰林院裏作為庶吉士繼續學習，不同的是，二甲進士隻需要一年就期滿，然後清一色的授予從七品官職。三甲的人需要學習三年，然後才能正式做官。
??每三年一批從七品官，而能安排的晉升途徑總會顯得不夠。泰享年間，授官後能在三年考核中脫穎而出升入正七品的，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都要熬上七八年甚至十幾年才能升上正七品。
??至於以舉人身份入仕的官員，那隻能從九品做起，最後末了以從七品致仕。隻有表現尚可的，朝廷會給予正七品的退休待遇。
??所以正七品是個極大的門檻，會將大多數進士攔下來，讓他們這一輩子最多升到六品。
??“不過，你的老師顏閣老認為你還年輕，步子不能邁得太大，正七品的履曆至關重要，所以他認為升一級即可……”
??顧振吉緊接著的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禮笑言幾乎要氣的發抖。
??“顏閣老，你為什麽不讓我升官！可惡，我才七品，哪裏可能威脅到你的地位嘛！”
??他理所當然的會去想顏師鐸的用意，覺得九成九是在打壓他這個出身貧寒的江左新秀。腦海裏一閃而過，顯出幾個人的名字，都是江左出身的同年。
??“我仔細想了想，顏閣老的提議還是非常有道理的，若是你現在錯過了正七品這一級，將來無論是外放地方還是入六部，都可能會麵臨資質不足的困難……”
??禮笑言裝作一副恭順的樣子老老實實的聽著，可心裏已經罵的不行了。
??“什麽混蛋邏輯，少升一級還是為我好，狗屁不通。什麽正七品履曆不能少，那不過是為了入閣的一種考量而已，真要入閣，就憑我這條件，沒二三十年哪有機會？等過了二三十年，鬼知道到時候誰在台上呼風喚雨，現在就考慮那麽遠的未知之事，瞎扯淡！”
??心裏罵歸罵，但還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禮笑言曆經高亙之行，心境又沉澱了幾分。
??升到幾品其實他已經無所謂了，就算不升又如何，難道還能免了他的官職不成？反正自己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升作檢校禦史，就需分管某州某郡之事，”顧振吉忽然笑了起來，“最近傅照總是跟我抱怨忙不過來，我尋思他那裏短缺人手，而你又年輕能幹，若是沒有意見的話，便安排你去他那裏。”
??禮笑言一聽，不禁頭更大了幾分。他好歹在京城待了近兩年，對都察院內部的分管也有一定了解。顧振吉口中所提的傅照，本是一位正五品的巡按禦史，為人比較正派，更以兩袖清風出名。
??清不清官不是重點，重點是禮笑言已經明白了顧振吉話中暗含的意思。
??都察院自有體係裏副檢校禦史是最低級的禦史，用現實世界的話來說，就相當於實習檢察官。而做了檢校禦史才算是正式走進了都察院的體係之內，其上是從六品的副監察禦史，正六品的監察禦史，從五品的巡按禦史……到了巡按禦史這一級就很厲害了，因為巡按禦史會專門掌握數州大小事務的複核權。說白了就是正四品的巡撫見了正五品巡按禦史都得低頭，就因為巡按禦史可以給他挑毛病——跳出來了，就會寫進報告送到吏部文選司裏存檔，而接下來吏部考核官員的時候，這位巡撫就會悲了個劇。
??而據禮笑言所知，傅照管的是江北州以及琅琊州。而到了檢校禦史這個級別一般會在巡按禦史以及監察禦史的領導下，專門負責某幾個縣。用屁股想都知道顧振吉打算讓他去管顧家所在的鹿江郡。
??禮笑言無奈的尷尬笑了幾聲，算是敷衍過去。
??好在顧振吉也沒有繼續把話挑明，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起身離開，算是結束了這次官員升遷的內部考核。
??而禮笑言這時才想起來接下來要趕去的地方。
??檀霞山。
??今天下午，虞曦子在檀霞山舉辦了一個茶畫會。
??茶畫會，並非現實世界的茶話會。
??茶畫會，也就是以茶道會友、以書畫論交的高級文藝沙龍。
??也正因為這份邀約，禮笑言終於可以不用再跑來跑去的趕場，隻需要在中午以前出現在檀霞山虞曦子的別院裏，然後舒舒服服的享受一整天。
??所以，三天前當虞曦子派人送來請帖時，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隻不過因為今天早上有一門“考試”，暫時的忘卻。
??現在想起來，卻是一身的舒坦。
??“總算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尤其是兩江派，首輔派什麽的。”
??禮笑言甚至覺得應該好好感謝虞曦子一番，將他從繁瑣的飯局交情中掙脫出來。
??“對了，差點忘了把他爹的信交給虞曦子了。”禮笑言摸了摸身上，卻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將信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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