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皇帝的態度
兵變。
??“你接著說。”皇帝原本緊鎖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禮笑言鬆了一口氣，他很害怕皇帝忽然來一句“胡說八道”，將他完整的思路徹底打斷。
??還好沒有。
??他長籲了一口氣，抿了抿嘴接著說道：“我朝開國以來，將一支軍隊調往遠方卻在長途行軍中因為缺糧餉發生兵變的事情，並不罕見。就是最近這幾十年，也屢見不鮮。不過大多數都是小股兵力，即使發生了兵變也能因為地方督撫進行安撫而解決，實在解決不了的也能調動州兵進行圍剿。”
??皇帝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最近十來年調派往淞滄的軍營，十之三四都會因為路上郡縣拒絕接濟糧草而嘩變，這樣的奏章我已經看了很多了，為此掉腦袋的地方官員也不下數百人。”
??“淞滄急需胥賢良的精兵救援，而兵部也不可能周濟這麽長的行軍糧草，”禮笑言接著道，“何況這是樞密院的調令，兵部完全不會理會。”
??皇帝忽然嗬嗬一笑，拍手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也清楚兵部與樞密院之間的不和。”
??禮笑言愣了一下，也笑道：“我想兵部也不希望做如此耗費巨大的軍營調動吧。”
??皇帝點點頭：“所以在你看來，胥賢良也是無奈，才從邊牆之外借道高亙？”
??禮笑言想了想，接著道：“這裏有兩個問題，首先是從瀚海道淞滄這條漫長的邊牆，找一個出口，可以讓胥賢良的軍隊出去。而沒有樞密院的安排和準許，一兩萬人越境而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皇帝道：“嗯，第二呢？”
??“胥賢良一兩萬大軍從瀚海調到淞滄，卻沒有安排監軍，這必然繞不開兵部和禦馬監，”禮笑言將矛頭直指關鍵所在，“而調令卻是來自樞密院，所以這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說罷，他直直的看著皇帝，等待著皇帝的反應。
??皇帝卻是毫不動容，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異常的表情。
??禮笑言明白了，之前皇帝隻說兵部職方司卻沒有提光祿寺，那就更加確定光祿寺已經將詳細的報告提交上來了。皇帝實際已經清楚了胥賢良的所有事情。
??“你見過胥賢良，”皇帝悠悠的開了口，“否則你不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禮笑言點點頭：“在王城見過他一麵，我勸他不要參與到高亙的內亂之中，盡快離開。”
??“他聽了你的話？”皇帝反問道。
??禮笑言皺了皺眉：“說不好，也許是他在金帳王城撈足了糧餉第二天就走了。”
??皇帝點點頭：“那你看該如何處置胥賢良？”
??禮笑言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皇帝會拿這件事來問他，但也隻是思索片刻就回道：“淞滄現在還需要胥賢良，隻不過以後是不能提拔一個像這樣野心膨脹的人，否則對朝廷是一個巨大的危險。但也不能過於打壓，他本是肅直人，若是被達赫策反過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嗯，”皇帝歎了口氣，“這件事就先這樣放下吧，我會讓禦馬監盡快派人看管胥賢良。你做得對，後麵提交上來的奏章不可涉及胥賢良，就按你今天跟我說的寫。”
??“是。”禮笑言歎了口氣，雖然覺得好像吃了屎一樣，卻也能感覺到皇帝對自己的一種特有的信任。
??“說實話，”皇帝繼續說道，“我本不相信你能夠平定高亙之亂，但現在看來你的確有這個能力。”
??得到了皇帝的認可，禮笑言的心中多少有些激動。
??說實話，半年來的掙紮，他自己也有過懷疑和擔憂。成為蘇洛博濟，的確值得驕傲，可說得難聽些，更像是運氣使然。
??“如果不是你還年輕，履曆也太淺，”皇帝歎了口氣道，“我甚至打算派你去淞滄做總督。”
??禮笑言不禁笑了起來。
??他去做淞滄總督？京城百官還不吵翻天？
??“你別笑，”皇帝搖頭道，“我是認真想過的，以你在高亙的表現，封侯綽綽有餘。高亙汗王都舍得給你一個蘇洛博濟的攝政地位，難道我還不如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有氣魄？”
??一聽這話，禮笑言不禁啞然。他真想不到皇帝會有這樣的想法。
??封侯拜相，不僅是這個世界所有士子的夢想，即使是他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穿越者，也不能拒絕這樣巨大的吸引力。
??“但是，”皇帝歎道，“高亙的事情不能公開，你的功勞也不能公示於人，所以隻能委屈你再辛苦幾年。好在你現在有顏閣老為你指引，我想你的前程也不會被埋沒，對了，我還聽說你跟夏宗邦那小子關係不錯，有他的照應，你也吃不了虧。”
??禮笑言愣了一下，沒想到皇帝對他的了解竟有如此之深。別看皇帝身居皇宮大院之內，這天下間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皇帝皺了皺眉，接著道：“淞滄總督你是別指望了，就算是內閣通過票擬，也會被言官封駁，不過淞滄你是必須去的。兵部也好樞密院也好，他們就知道窩裏鬥，他們都到最後，留下一個爛攤子給我看，以為我不知道！”
??說著說著，皇帝忽然激動起來，雙手猛力拍在龍椅的扶手上，嚇得禮笑言一哆嗦。
??“淞源河一戰損失十三萬大軍，哼哼，可以的，”皇帝冷笑起來，目光平視前方，“我今年六十有四，頭發也白了，精力體力的確不如以前，可這並不意味著我老糊塗了！他們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亂來！”
??禮笑言吃驚的看著皇帝，他沒想到皇帝會在他麵前發這樣大的脾氣，還好這並不是衝著他來。
??“昨晚，柳煥章跟你也說了不少了吧，”皇帝冷冷的說道，“明白為什麽把你安排和他在一起了嗎？”
??禮笑言點點頭：“皇上的意思是讓我盡快了解淞滄的情形？”
??皇帝搖搖頭，又歎了口氣：“半年了，柳煥章知道的東西也沒什麽用了，不過知道一些總比兩眼一抹黑要好。”
??禮笑言皺眉道：“我聽說這半年來淞滄倒也平安無事。”
??皇帝冷哼一聲：“當然平安無事，他們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賣了多少糧食給達赫麽？哼哼，用糧食來換和平，也就他們這些蛀蟲想得出來，一群敗家子！”
??禮笑言搖搖頭，從皇帝的字裏行間能感覺到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不清楚內情的他不知道現在皇帝究竟在對哪些人發脾氣，也隻能低頭默不作聲了。
??“柳煥章是個君子，否則我也不會看中他，一路將他提拔上來，”皇帝歎了口氣，“讓他坐鎮淞滄也是我的主意，我還多次對他叮囑要他小心謹慎，結果卻還是讓我大失所望網。我不想殺他，可卻不殺不可。”
??禮笑言渾身一顫，沒想到皇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一定很奇怪吧，”皇帝搖搖頭道，“為什麽都過去半年了，柳煥章的案子還沒有完結。”
??禮笑言皺眉道：“我本以為兵部與樞密院在三司會審中施加了壓力，讓他們沒辦法結案。現在看來，原來一直是皇上在保他。”
??皇帝歎了口氣：“我也不想保他，但不保他，我就沒辦法查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否則他一死，很多東西都查不出來了。”
??禮笑言默然，明白皇帝的用心極深。
??“當然，”皇帝目光冷峻的看著他，“我也是在等你這邊的消息，現在高亙能夠站在我們這一邊，那麽淞滄的事就好辦的多。兵部也好，樞密院也好，他們現在根本就沒有好好想過如何解決兀顏部的問題，一天到晚提不出一個像樣的建議來，半年了連新的淞滄總督都定不下來，可惡！”
??禮笑言搖搖頭，不敢多話，畢竟這是朝堂派係鬥爭，他參與進去並不合適。
??皇帝長歎一氣，擺擺手道：“算了，這些都不說了，柳煥章的事情和你沒有多大關係，跟你說說也不過是要你知道淞滄的局麵有多複雜，嗯，下麵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跟我說說你是究竟如何攻破夜凜寨以及都烈城的。光祿寺的報告讓我覺得非常意外，他們把你誇上了天，但我看你不是一個喜歡誇大其詞的人，我看還是你自己來說，我對這段故事很感興趣！希望這一次我沒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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