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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胥賢良

  禮笑言之前的敘述,幾乎是一種完全旁觀的視角。


  ??不僅略過了胥賢良,連大妃被刺殺的情節也完全不提,甚至汗王被刺的事也是因為那件事太大,沒有人不知道所以也僅僅是提了一句,根本沒有詳述過程。


  ??這本身無可厚非,作為使節以及禦史,禮笑言的發言必須言簡意賅。對於那些模糊不清的事件能不提就不提,畢竟那都是一些無法拿到台麵去闡述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胥賢良也好,兩次刺殺事件也好,他們的背後究竟有沒有來自太昊皇宮的影響,這都是禮笑言無法確定的事。


  ??如果這些都是皇帝默許下進行的,那麽在匯報中提及這些,無疑是在質問皇帝。


  ??禮笑言不能,也沒有必要這麽做。


  ??“如果不是皇帝做的,那麽這些事也會經光祿寺的渠道上報回來,那他說與不說都顯得多餘,”禮笑言是這麽想的,“如果是皇帝的指使,那自己就是往槍口上撞,皇帝就等著自己一頭栽進陷阱裏。”


  ??身在大殿,麵前就是這天下之主,而且他已經統治了近四十年。


  ??禮笑言可不是一個真正的二十歲年輕小夥子,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的那些一腔熱血的年輕人,不可能會以為現在審視自己的皇帝一定是一位更古鑠今千年一帝的明君。


  ??“哪有什麽明君,”禮笑言穿越以來的這二十年,不止一次的細細思考過曾經的曆史書,特別是對那些曆史名人的評價,再結合自己的年歲增長所帶來的閱曆,做出了“人性非善亦非惡的結論”,“在任何一個的政治體係裏,利益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別看眼前的泰享帝老態龍鍾麵目慈祥的安坐在那裏,可實際上真正能安穩坐在皇位上幾十年的皇帝,沒有一個不是權柄謀略玩得花裏胡哨溜得飛起。


  ??禮笑言不能把自己所見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他隻能說一些大家都喜歡聽得,或者說願意聽到的事情。


  ??事實上他在敘述時故意避開兩次刺殺事件,卻偷偷瞧見皇帝那副穩如泰山的模樣,這讓他的心裏很是沉重。


  ??他算不好是皇帝不為所動,還是真的有參與這樣的刺殺行徑。


  ??可沒想到在略過胥賢良的時候,皇帝卻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禮笑言疑惑地看著皇帝。


  ??在他看來胥賢良的事情說出來並不是一件好事。


  ??淞源河戰敗,淞滄邊境急需一員大將坐鎮。


  ??雖然他並不了解太昊朝的各級將領,可也能從胥賢良那種果斷狡猾中看出,此人的確能夠在淞滄阻擊兀顏汗的攻擊。


  ??也因為這點,禮笑言並沒有打算將他說出來。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禦史,恐怕早就將胥賢良給彈劾了。


  ??可在禮笑言的視角裏,胥賢良的越境出擊,絕對是有朝廷中人的支持。


  ??隻不過他並不清楚是兵部還是樞密院,又或者是皇帝的親自幹預。


  ??……


  ??“兵部職方司的報告和你說的差不多,”皇帝的眼神顯得十分疑惑,“都是都烈王以白旗為號,陣前反擊,一舉擊破雀弦中軍。”


  ??禮笑言皺了皺眉,皇帝提到了職方司,職方司是兵部的特殊機構,最原始的職能是負責地圖統計等等,類似於秘書處。但隨著兵部的權力加強,職方司實際是負責軍事情報工作,工作重心也放在了重點邊境以及內外藩的監視調查。


  ??所以兵部能從高亙搜集情報,這一點無需質疑。


  ??而皇帝的話裏已經很明確的表明兵部是事實上掩蓋了胥賢良的事情。


  ??雖然看起來掩蓋胥賢良之事有些困難,但實際操作起來卻並沒有那麽麻煩。


  ??胥賢良前後在王城隻待了幾天,雖然大軍出現,可在高亙的普通人看來,更像是來自肅直的軍隊。事實上胥賢良軍中也以肅直人居多,其他也多是外族,中原人反倒極少。


  ??而且這次胥賢良的調令裏完全排除了文臣監軍,所以他們的出場更像是來自肅直的反攻。


  ??就連禮笑言在王城時也聽到了兀顏汗帶兵幫助都烈王翻盤的傳聞,可見在普通人眼裏,事實的真相已經難以分辨了。


  ??況且,除了襲擊雀弦中軍以及王城縱火外,胥賢良大軍基本沒有參與到這場曆時數月的浩劫,宛如流星一般匆匆來匆匆去。


  ??不過要想完全掩蓋這件事,也是很困難的。


  ??高亙使節即將抵達,隻要雙方對質,這件事就會被捅出來。


  ??但。


  ??皇帝為什麽提職方司,而沒有提光祿寺。


  ??光祿寺的情報顯然比職方司來的還要精確和快捷!

  ??禮笑言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在不確定皇帝的意思之前,他有一種很沉重的危機感。


  ??“我也問過屈聞忠,”皇帝憂慮的說道,“他說自雀弦王舉兵以來,王城方麵的消息就斷了,直到上個月才傳回來與兵部類似的報告。”


  ??連廬笙。


  ??禮笑言再次確定連廬笙就是屈聞忠的間諜。


  ??那這樣先前的邏輯就沒有錯。


  ??禮笑言的目光緊緊盯著皇帝,試圖想從對方的臉上分辨出一些端倪來。


  ??“不過,”皇帝忽然神色一變,“屈聞忠前些日子上報說,都烈王之所以反敗為勝,是因為有人相助他。”


  ??禮笑言皺著眉頭仔細地聽著,一個字也不沒有漏掉。


  ??“屈聞忠說這個人來曆不明,隻知道其部下是肅直人,”皇帝眼神一凜,“有可能是兀顏部的達赫,但……還有一種說法,這個人可能是……”


  ??禮笑言明白了,於是脫口道:“胥賢良。”


  ??皇帝臉色微冷,卻不置可否的看著禮笑言,似乎是在期待禮笑言的繼續發言。


  ??“胥賢良奉調令率麾下將士趕往淞滄,為了盡快抵達淞滄,”禮笑言看著皇帝的眼睛,他知道這一刻已經沒有辦法退後了,“他選擇越牆而出,從高亙借道,結果一頭撞上了正在與都烈軍基站的雀弦軍……”


  ??皇帝突然抬起手掌,製止了他繼續發言。


  ??禮笑言立馬閉口,他明白這是皇帝在思考,盡管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一個曆經四十年風雨的老皇帝,是不會被這樣的消息左右自己的心境。


  ??老皇帝側著臉想了很久,卻還是沒有表情。


  ??禮笑言的心裏卻是炸開了鍋。


  ??很顯然皇帝對這件事的了解程度並不深。


  ??那也就是說朝中另有他人在搞鬼。


  ??雖然禮笑言猜不出是誰,但對皇帝來說,可能就不是那麽難了。


  ??過了好一會,皇帝終於重新看著他,臉色略做輕鬆:“那你說說吧,隨便說,朕赦你無罪。”


  ??禮笑言的心裏一凜,這是皇帝在試探他,看他是否參與了此事。


  ??他咬緊牙關,思考了小會才咳嗽一聲。


  ??“回皇上,臣不清楚胥賢良為何出現在高亙,”禮笑言首先撇清自己與這件事的幹係,的確他隻是一介小小七品禦史,真要說自己參與了,也未必有人信,“但胥賢良的調令來自樞密院,如果不是樞密院的調令,胥賢良縱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越境。”


  ??皇帝冷道:“你的意思是樞密院有人指使胥賢良這麽做?”


  ??禮笑言搖搖頭:“臣不知,但若無有人指使,胥賢良也不可能膽大包天去襲擊雀弦王。”


  ??“樞密院的人有這麽大膽?”皇帝搖搖頭,表示不敢相信。


  ??禮笑言卻拱手道:“皇上,以臣看來,此事卻是巧合。”


  ??“巧合?”皇帝皺眉道,“怎麽個巧合法?”


  ??“首先,淞源河一役我方大敗,淞滄急需調入大軍穩固邊地。所以緊急抽調胥賢良無疑是很好的選擇。”


  ??禮笑言一邊看著皇帝的眼神一邊冷靜的說。


  ??“嗯,”皇帝點點頭,“你接著說。”


  ??“可是,胥賢良部身在遙遠的瀚海,”禮笑言接著道,“如果從瀚海曆經烏涼碩北雲中燕冀再到淞滄,這一路近萬裏,若隻調胥賢良一人也就罷了,可要同時抽調其部下精英,隻怕沒有半年也要四五個月。而且這一路萬餘人的糧草供應都非常依靠邊地,可邊地本就糧草緊張,若是真這麽做,隻怕這一萬人不是餓死在路上……就……”


  ??“就什麽?”皇帝冷冷地問。


  ??禮笑言抬起頭認真的回道,“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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