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填補虧空
十萬兩不是個小數目。
??普通人家一年也掙不了十幾兩銀子。
??一個正六品文官的收入是六十兩,就算做到了內閣首輔一年也不過155兩,還有差不多等價的祿米。
??當然,做官自有做官的灰色收入。
??夏宗邦做巡城禦史的時候,兵馬司內每月額外領取二百兩,比年俸都多。
??可即使如此,光靠做官的收入也不會超過三千兩。
??如果換做其他的六品官,絕對會把陸摯當做親爹來對待。
??隻是夏宗邦根本不屑於此,即便算上他各田產莊園的收入,一年也不過一萬兩左右,可也不會對這十萬兩動心。
??錢財對他來說雖然也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可為了錢財還斷送自己的前程,那是萬萬不可。
??他的目標可是像父親一樣入閣做上首輔,成為千古傳誦的佳話。
??況且,陸摯這樣一個不熟悉的人,突然間把這麽多銀子送到自己麵前,其動機就不能不讓他小心了。
??“據我所知,”夏宗邦冷冷的說道,“江左陸氏雖然有很多富豪,可你家並非是大富大貴之人,這十萬兩……”
??“別誤會,”陸摯並不因為夏宗邦的斷然拒絕而有一絲的灰心,他繼續解釋道,“就像您說的,我陸摯是拿不出這麽多銀子的,別說十萬兩,一萬兩也拿不出來。”
??“那……”夏宗邦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陸摯卻道,“我也是受人之托……”
??夏宗邦打斷了他的話:“既是如此,那就收起來,咱們還能好好喝茶,省的掃興。”
??陸摯卻搖搖頭:“夏大人聽我把話說完,這裏是兩筆銀子,其中一筆你可以拒收,但另一筆卻是要交到刑部的借銀。”
??“什麽?借銀?”
??夏宗邦吃了一驚,將那張紙重新拿在手裏細細看來。
??陸摯淡淡的說道:“夏大人,我也是奉了族中長輩之命,將當年欠下柳煥章的十萬兩銀子全數送來,外加這些年的利息,合計二十萬兩。”
??“你說這些錢是你們陸家欠的,”夏宗邦皺眉道,“可我並沒有在柳家搜檢的證據中看到此類借據?”
??“借據自然是有的,”陸摯忽然從身上又摸出一張折紙,遞過去,“請夏大人過目。”
??夏宗邦展開一看,卻是哭笑不得,且不說這筆墨的痕跡明眼人一看就是剛寫不久,可連紙也都還是嶄新的。
??“你這……”他不得不搖搖頭,“是什麽時候的事?”
??陸摯指著那張紙,毫不臉紅的說道:“大人,這裏寫明了,十年前我們陸家修建祠堂時向時任江左布政使的柳大人借了十萬兩銀,說好了年息一分。”
??“年息一分,你們可以的,這也做得出來,”夏宗邦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卻將雙手拍在桌上,“不過,你們替柳煥章交錢有什麽用?難道你不知道柳煥章並非貪汙舞弊下獄,而是因為淞源河戰敗而論罪,這可是死罪。”
??陸摯點點頭:“大人,您是刑部的主官,自然比陸某清楚些。雖然陸某也隻是奉命行事,可關於柳大人的案子,陸某也有些不同的看法。”
??夏宗邦本想說“你還是會江都好好讀書備考,別來攪這趟渾水”,可聽陸摯這麽一說,到有些興趣:“那你說說看。”
??“大人,”陸摯將那茶盅擺在桌子正中,“淞源河之戰究竟因何而敗?”
??夏宗邦心想,這不廢話嗎,現在兵部與樞密院打的官司就是在爭執這件事。如果敲定了敗因,那麽柳煥章早就身首異處,哪裏還能活到年後。
??“你接著說,”他忍住脾氣挪挪嘴。
??陸摯點頭,卻指著茶盅道:“十三萬大軍一戰而全軍覆沒,是我太昊兵柔弱不堪,十個也打不過一個兀顏人嗎?”
??夏宗邦皺了皺眉,搖搖頭:“我雖然不清楚兀顏人的本事,但想來他們也不可能有三頭六臂。”
??“即便打不過,也不可能一戰即潰,一退千裏,”陸摯接著道,“除非我們的將士戰前就失去了鬥誌……”
??“嗯,”夏宗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這樣說也對,但柳煥章是淞滄一省總督,怎麽都逃脫不了幹係。”
??“大人,”陸摯忽然話題一轉,“我在江都也見過那些海防的軍戶,個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說實在的,這樣的兵丁若是上了戰場遇到像兀顏汗這樣的蠻人,隻怕不逃都不行。”
??夏宗邦終於明白陸摯的意思,臉色一變:“你是說淞滄前線的軍需供給有問題?”
??陸摯卻搖搖頭:“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書生,那裏清楚這些勾當,我隻是猜測罷了。”
??“可這跟你送來的銀子有什麽關係?”夏宗邦接著問道。
??陸摯歎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猜測可能是柳大人身為淞滄總督,難免會有疏漏,某些地方欠缺了數目。”
??夏宗邦卻很不高興,一下子站起來怒道:“陸摯,你有話就直說,別遮遮掩掩的。”
??陸摯愣了一下,也站了起來,卻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對方。
??夏宗邦卻自我冷靜下來,然後重重的敲了一下桌麵:“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想說的是有人打算在兵餉上做文章,嫁禍到柳煥章的身上。”
??陸摯卻道:“我想柳大人在淞滄任職期間的來往公文和私信隻怕都已在你們刑部做了抄錄,要做些手腳隻怕不容易。”
??“那是自然,”夏宗邦點頭道,“可如果有人早就暗藏禍心,早早埋下伏筆呢?”
??陸摯看著夏宗邦的臉,一言不發的笑著。
??夏宗邦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想了一會然後說道:“這麽說你已經確定落在柳煥章頭上的虧空是十萬兩?”
??“這我就不知道了,”陸摯倘開雙手,眉毛一挑,“我隻是奉命行事。”
??“奉命,”夏宗邦冷冷的問道,“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陸摯聳聳肩膀,搖頭道:“我從江都來,自然是家裏人派我來的。”
??見他這麽說,夏宗邦有些明白了。
??陸摯既然說是家裏人,自然不可能是他死去多年的父親。那麽陸摯所代表的自然是江左一派。
??而江左在京中官職最高的就是內閣裏的顏師鐸。
??“可是顏師鐸為什麽要幫助柳煥章?”夏宗邦搞不明白,柳煥章是荊北人,雖說在江左做過一任布政使,可怎麽也不能算是兩江派的。
??“可就算如此,”夏宗邦決定繼續問下去,“柳煥章最多不過是是逃脫了虧空之罪,可兵敗之責依舊難以逃脫死罪。”
??“這我就不知道了,”陸摯長籲了一口氣,重新給夏宗邦倒了一杯茶,“我也隻是奉命過來,柳大人將來如何,也不是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左右的。”
??夏宗邦低著頭,將茶杯輕輕拿起湊到嘴邊,一口悶下。
??他重新拿起那張“禮單”,再次審視那些數字,好一會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白了。不過,這十萬兩我不能收,你記得扣下。”
??這下輪到陸摯不明白了:“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夏宗邦卻擺擺手:“幫你們填十萬兩銀子進去,不算什麽難,這曆來也不算犯禁的事,但我還是不會做的。可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搞定,到時候我這裏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呢,我也受不起這十萬兩,還不如你這茶,要真有心,就弄幾十斤來。”
??“那另外十萬兩銀子怎麽辦,都已經送至京城……”陸摯猶豫的說道,“帶回去的話我怕是不好交代。”
??“你這榆木腦袋,”夏宗邦搖頭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要幫柳煥章,但我知道柳煥章真要走門路求生的話,就算拿出一百萬也不夠。”
??“可多出來的錢都帶回去也不好,不如先寄放在大人這裏?”
??“別!你先將銀子分出來,找間靠得住的錢莊存著,”夏宗邦冷道,“柳煥章的家人早晚能用上,將來他們是流配還是一起砍頭就指望這筆錢了。”
??“明白了,”陸摯恭敬的朝夏宗邦拱手,“多謝大人指點。”
??夏宗邦擺擺手,兩個手指將那張借據架起扔在陸摯懷裏:“再跟你說清楚,把這個東西給我做好一些,要是被人看出來作假,我可幫不上忙。我想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也就是怕我看出問題來,提前來跟我打個招呼。也罷,和你這一頓茶也算夠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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