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十萬兩大禮
夏宗邦隱隱猜出甘憲成想要說什麽,提馬遂不過是投石問路罷了。
??柳煥章的案子一天沒有結案,京城上下都不會安寧。而皇帝又在這個時候給三司施加了不小的壓力,這對爭鬥的雙方來說無疑是火上添油。
??但他還是沒有看出甘憲成是站在哪一方,或者說甘憲成今晚請自己吃飯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按理說,溫友方作為刑部京畿司的郎中,是本司的主官,所掌握的案情甚至比夏宗邦更為清晰。按理說,甘憲成既然認識溫友方,就沒有必要來找夏宗邦詢問。
??所以甘憲成絕不是來問案情的。
??不問案情,那就一定是為了案子的判決來做說客,否則他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不禁將杜尚淳拉來作陪,甚至連剛到京城的陸摯也請來,為的隻是拉進雙方的感情。
??夏宗邦斜眼看著陸摯,開始懷疑陸摯現在出現在京城的目的也不單純,隻怕也跟柳煥章的案子有關。
??“這個柳煥章,想不到竟然會牽扯這麽多人出來。”
??其實夏宗邦不過是刑部的一個小小主事,對柳煥章一案根本沒有任何裁決的權力。他每日不過是將各方遞交上來的卷宗整理分類,然後移交上司。案情的討論甚至也很少參與,那些事自有他人負責,而他隻需要從卷宗記錄中就可以知道每日的審案進城。
??說白了,他就是首輔安排在三司裏的監視者。
??不必挑揀證據,不必參與審案,隻需要在邊上看著就行。
??這本就是夏鼎臣的為官之道——清靜無為。
??“甘憲成或許是想打聽我爹的態度。”
??夏宗邦越來越傾向這種可能。
??……
??甘憲成沒有繼續話題,反而是熱情的招呼眾人吃酒。
??又過了幾巡,眾人開始行起了酒令。
??七八圈下來,夏宗邦不由得不佩服陸摯這位江左第一才子。
??別人的酒令大多套一些古人的詞句,而他卻是句句新穎,別出心裁。再看他那認真沉思的模樣,夏宗邦敢斷言這廝根本就是臨場發揮。
??像他們這些通過科舉出仕的文人,平日寫兩句詩詞倒也不費事,畢竟那也算是一種閑時放鬆的遊戲。
??可臨場作詩可不簡單,這非常考驗文辭功底與急智。
??“妙哉妙哉,”甘憲成拍手叫好道,“陸賢弟,我敬你一杯,祝你金榜題名,花馬遊街!”
??陸摯喝完這杯後,望了望窗外的夜色,便起身告辭。
??杜尚淳也借著明日還要起早當值的由頭,一同離開。
??而官職最高的溫友方卻已經喝醉了,半癱在座椅上幾乎睡著了。
??甘憲成忙招呼人來將他扶下樓。
??夏宗邦倒不急著走,他知道甘憲成肯定還有話要說。不過,他乘著甘憲成下樓送溫友方的時候,借口去更衣,卻找了一間沿街的廂房進去。
??他輕輕推開窗戶,小心翼翼的朝下望去。這邊是大鴻樓特有的側門,並不在最外麵的街口,卻是能方便轎夫再次等候。
??隻見溫友方已坐上了自家的轎子,而甘憲成站台階那裏招手,過一會便轉身進來。
??夏宗邦皺了皺眉,他覺得有些蹊蹺。
??原本他以為酒席之後的正事可能會有正主出現。他不太相信甘憲成就是今天真正的主人,雖然甘憲成與他的官職品級相同,可論在京城的地位還是有天壤之別。
??夏宗邦沒有回到酒席,卻來到樓梯口,等著甘憲成出現。
??若是甘憲成還要跟他打馬虎眼,他就下樓回家,就當來打了個牙祭。他可不想浪費更多的時間在這裏。
??隨著腳步聲的貼近,出現在夏宗邦麵前的卻不是甘憲成!
??“陸賢弟?”
??夏宗邦沒想到酒席最先離開的陸摯居然會返身回來。
??難道真正請自己吃飯的會是這個年輕的江左第一才子?
??“夏大人,酒水吃得多了,就要用茶來清腸細潤,”陸摯朝夏宗邦拱拱手,“正好我從江左帶了些自家的新茶,還請大人品嚐一番。”
??“新茶?”夏宗邦皺了皺眉,雖說他更喜歡酒,但茶對他來說也同樣喜愛。
??看著這位躊躇滿誌的年輕人,夏宗邦點點頭:“那好,老聽禮笑言說他家的茶有多好有多好,就是不肯孝敬我一點,你既然帶了些來,那就嚐嚐看。讓掌櫃另開間廂房,咱們坐下來慢慢喝!”
??甘憲成果然沒有上來,這證明了夏宗邦的猜想。
??今日真正的主人乃是眼前這位舉止優雅的年輕人。
??看著陸摯調配茶水的熟練動作,夏宗邦隱約看到了禮笑言的影子。可看著看著,卻又覺得不像。
??禮笑言雖然動作也很嫻熟,卻沒有陸摯這份淡薄的閑情雅致。
??“有點像虞曦子。”
??夏宗邦不想承認這一點,可越看越覺得兩人的神態有些相似。
??“陸賢弟,”他忍不住開口說話,打破廂房內安靜的氣氛,“我聽說你曾做過禮笑言的老師?有這回事嗎?”
??陸摯專心的將茶水濾出五杯,將前麵三杯悉數倒了,然後將剩下的兩杯分在兩人身前。
??“都是以訛傳訛罷了,”陸摯伸手做了個請字,“笑言的文章本就不錯,要不然也不會一舉登榜,入了考官的法眼。”
??“不是吧,”夏宗邦微微一笑,決定那話詐一下,“我聽禮笑言提過這件事呢。”
??“哦,那是笑言他謙虛,”陸摯搖頭道,“年少時,我和他在陸氏學堂相鄰而坐,那時他剛入學,卻是很多地方不懂,曾和我有過探討。不過後來他才學大進,更有名師指點,我哪裏攀談得上。”
??透過這略帶自謙的話,夏宗邦還是感受到那一絲淡淡的酸意。畢竟陸摯作為先行者,卻被禮笑言捷足先登,雖說與他並不想幹,可心裏總是不大好受。
??“陸賢弟太謙虛了,”夏宗邦喝了一口茶,不絕讚道,“嗯,這茶不錯。”
??“夏大人喜歡,待會我送些就是,”陸摯客氣道,“來時我還擔心大人不習慣這種茶味。”
??“這茶是不錯,可茶時剛到,你手裏也不會很多,就不必破費了。”夏宗邦擺擺手,“再說,我平日喝茶的時候很少,讓我天天喝這種茶,未免暴殄天物。”
??“哈哈,”陸摯笑道,“大人太謙虛了,好茶自然要陪良人,我聽聞大人平日最喜飲酒,可惜我家鄉卻不出場名酒,好在茶能解酒,還望大人不要拒絕我這番小小的敬意。”
??夏宗邦不置可否的看著對方。茶不茶的,他根本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陸摯的來意。
??甘憲成已經提醒他今晚的事跟柳煥章案有關,但他想不出遠在江左的陸摯與這案子有什麽關聯。
??“夏大人,再喝幾杯,”陸摯不厭其煩的繼續泡茶濾茶,“不過這茶也不能多喝,要不然晚上入睡就困難了。”
??夏宗邦將茶杯輕輕拿起,湊到嘴邊,卻又輕輕放下。
??夜色已深,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於是他雙目直視陸摯,毫不掩飾的問道:“陸賢弟,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我不喜歡太晚入睡。”
??陸摯微微一笑,正坐而言:“夏大人果然快人快語,令陸某佩服。”
??“說吧,”夏宗邦點點頭,“我洗耳恭聽?”
??“其實,”陸摯正色道,“這事我也隻是受人之托,還望夏大人成全。”
??“到底是什麽事,你就別繞圈子了。”夏宗邦輕輕地敲打著桌麵,目光卻還是盯著陸摯的雙眼。
??“嗯,”陸摯咳嗽了一聲,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折疊的信紙,然後輕輕推到夏宗邦麵前展開,“這裏有一份禮單,還請您收下。”
??“禮單?”夏宗邦像是碰到了火苗一般縮回了雙手,目光卻絲毫沒有離開陸摯的臉,“什麽意思?有話說話!”
??陸摯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搖搖頭,指著那張紙輕聲的說道:“這裏有兩份,一份是孝敬大人您的,另一份……”
??夏宗邦的目光緩緩下移,終於落在那張紙上,然而他看了抬頭的第一行字就趕緊抬眼不看,手底更將那張紙推回去。
??“十萬兩!開玩笑!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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