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父子訣別
夕陽照在院外緊閉的大門上，母親正抱著自己坐在門後的竹凳上，輕聲的哼著安寧的鄉間小調。
??身後廚房傳來奶奶切菜的“登登”聲，鼻尖似乎還能聞到鍋裏的肉香味。
??啊，這熟悉的畫麵，似乎是回到年幼時的家中。
??“這一定是做夢，”禮笑言抬起頭想仔細看看四周，卻受製母親的嗬護，視野內隻有大門後掛著的鈴鐺。
??古銅色的鈴鐺，太熟悉不過了，每當有人推門進出都會讓它發出一陣清脆的鈴音。
??自從被舅父收養後，他就離開了這個家，直到他考上了童生，才從舅父手裏拿回了舊屋的鑰匙，重新推開這扇古老的門。
??鈴聲突響，院門被人輕輕推開，走進來一位二十來歲的男子。
??男子一進屋，便來到母親的身旁，俯下身子，湊到禮笑言的麵前，在他的小臉上，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耳朵。
??禮笑言感到有些激動，這男子就是死去多年的父親禮本善。
??這熟悉的麵孔，與禮笑言長大後從水中觀察自己的模樣太相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了。
??父親與母親寒暄了幾句，就提著一個包袱進了屋子。
??而聽見響動的奶奶則在廚房裏問了幾句，父親沒有應答，全是母親替他做的回答。
??禮笑言聽不大清楚他們說的是什麽，雖然那聲音並不輕，但很顯然這是他記憶的缺失。
??也許他們在說店鋪裏的生意，從父親手中高高舉起的小錢袋來看，似乎是今天的生意很不錯。
??禮笑言記得很清楚那是一件賣雜貨的小店鋪，裏麵的貨物都是外公舅舅供應的。父親每日在店鋪裏忙活，直到晚間才會閉門回家。今天太陽還沒有下山，這麽早就回家，平日裏很少見。
??忽然，他的印象深刻起來。
??他記起就是在這一天，這樣一個夕照餘暉的傍晚，父親帶著錢從店鋪裏提前回來。
??果不其然，吃完飯的時候，父親似乎說了些什麽。
??同樣由於記憶的模糊，禮笑言完全不知道父親和奶奶在爭吵什麽，但他知道父親很快就要離開了。
??父親要去京城尋找失蹤多年的祖父。
??兒子去找自己的父親，無論如何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隻是這一去就是永別，再回來時卻是陰陽兩隔。
??那時的禮笑言隻有兩歲，不知道父親是基於什麽樣的原因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如今他夢回年少，再一次經曆這一段故事，卻依舊無法擺脫這份感傷。
??晚飯吃的並不愉快，一家人到最後都不在說話。
??夜深時，父親與母親在屋內再次起了爭執。
??母親流著淚，抱著禮笑言從屋裏走了出來，卻也隻是蹲坐在堂前的角落裏。
??奶奶坐在一旁，手裏編織著什麽，見母親的樣子，隻是歎氣。
??過了一會，父親從屋內出來，走到母親麵前，伸出手說了句什麽。
??禮笑言注意到父親的口型，勉強猜出來那是父親在說：“拿來。”
??母親撇過臉去，垂淚不語。
??父親搖搖頭，卻轉身出了堂前。
??門外傳來院門的鈴鐺聲，父親已經出了院子。
??夜晚的唏噓聲裏，禮笑言似乎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與話語。
??父親似乎與另一個人在門外說著些什麽，過了一會，便領著那個人進了屋。
??禮笑言想要看清來人的模樣，卻被母親抱起，躲進了寢間。
??隱隱約約，禮笑言隻能看見那人在月光下的清瘦身形。
??“有點熟悉。”
??禮笑言皺著眉，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此人。
??那時自己隻有兩歲，記憶雖然模糊，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人絕不是本村人。
??但為什麽會覺得有些熟悉，禮笑言感到有些疑惑。
??“難道是後來自己又與他見過？”
??從身形來看，此人與父親應該年紀相仿，隻可惜當時已經是夜晚，那人進屋前，自己就被帶走，根本看不清。
??來人的聲音頗為優雅，似乎在堂前與奶奶說了些什麽話。
??之後父親與來人又說了好一會。
??禮笑言注意到垂淚不已的母親，隻是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身子，勉強哄著自己入睡。
??眼皮已經閉上，孩童入睡的時間到了。
??……
??再次睜眼時，已是天明。
??床上隻有自己，父母都不在。
??他順著床沿爬下床，勉強湊到房門前，費力的打開這扇看起來巨大的障礙。
??堂前並無一人，他邁著小腿，慢慢的走近桌子，忽然發現桌上有個包袱。
??包袱邊上還落著一個沉甸甸的銀元寶。
??他順著長凳爬上了桌自子邊，毫不費力的拿到了這隻元寶。
??“這大概有十六兩，一斤的元寶，”禮笑言現在不需要猜都能看出來，然而他現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個包袱上。
??那個包袱脹鼓鼓，似乎裏麵還有不少類似的銀兩。
??“可惜幼年的我並沒有伸手去摸這個包袱。”
??但禮笑言還是通過包袱的大小，大致能猜出這裏麵至少能放二十幾個這樣的銀元寶。
??成年的他知道，三百多兩銀子足夠他們一家吃喝用度很多年。
??然而以那時的家境，家裏應該是沒有這麽一大筆銀子的，卻不知道這銀子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就在年幼的禮笑言把玩元寶的時候，一雙大手從背後伸了過來，將他抱了起來。
??會轉過身，禮笑言再一次看到了那熟悉的麵孔，並且聽到了自己的喉嚨裏發出清晰的喊聲：“爹爹！”
??父親抱著年幼的禮笑言來到了院子裏，就著第一束陽光轉了好幾個圈，隨後才將孩子放回地上，然後對自己說出那句熟悉的話：“乖乖的，聽媽媽的話。”
??這句話雖然很輕，卻是整個夢裏最清楚不過的。
??就在這個時候，禮笑言忽然注意到父親脖子上掛著那塊熟悉的神玉。
??祖傳的神玉，此刻已經到了父親的手裏。
??禮笑言想起來這塊神玉應該是一直掛在母親的脖子上，昨晚父親伸手向母親討要的一定就是這塊神玉。
??母親不願父親離去，所以當時並沒有拿出來。
??可後來，父親還是從母親那裏拿到了這塊形似鳳凰的神玉。
??現在的禮笑言知道這是神玉，可當時的父親隻怕並不知道神玉的力量。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塊神玉並沒有發出後來的光，”禮笑言知道這意味著神玉並沒有“開啟”它的神奇“功效”。
??“父親多半是希望能夠依托這塊玉佩去找尋祖父，”禮笑言猜測著，“至少當祖父見到這塊玉佩的時候就能夠認出父親來。”
??父親毫不猶豫的走出了院門，一步一步的遠去，禮笑言知道這不過是兒時的回憶和夢境，可眼淚卻忍不住滴落下來。
??此刻的他忽然想起現實中還有自己的雙親，這麽多年過去了，卻不知道他們現在……
??兩年後，父親的骨灰和神玉會一起被人送回來……等等，送父親回來的人……好像就是前一晚來找父親的人，而且，當時自己也沒有怎麽看清那人的樣子……
??“可是，”禮笑言的心中越發的疑惑，“我絕不是隻見過這人這兩次……我一定在哪裏還見過他！”
??他是誰？
??“是不是這個神秘人的到來，才讓父親起了上京尋父的念頭？”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他到底跟父親說了什麽，怎麽會讓父親毅然決然的離開？”
??“還有，”禮笑言回過身，望著堂前桌上的那個裝著銀兩的包袱，十分的疑惑，“這幾百兩銀子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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