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陳百戶的前程
夏宗邦回到自己的宅院，已經是接近宵禁的時間。
??他示意陳襄跟自己進書房，可抬頭見到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心情就變得有些惡劣，轉身便朝後院。
??“大人？”陳襄提醒他自己並非府上下人，進入後院並不是很合適。
??“沒事，來吧。”
??夏宗邦招招手，領著他繼續往裏麵走。
??幾轉之後，他們便來到了一處偏房。房外有一名仆人看著，見到主人回來，忙上前請安，卻被夏宗邦兩句話支棱離開。
??“跟我進來。”
??夏宗邦剛打開房門，陳襄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香味從屋內飄來。
??“你知道這是哪嗎？”
??進屋後，夏宗邦隨手從壁櫥上取下一隻瓦罐，上麵還用石蠟封了口。他隨手將這封口扯開，陳襄則趕緊上前從壁櫥上拿起一隻酒杯，放在小桌上。
??夏宗邦眼睛一瞟，示意陳襄自己也取一隻酒杯。
??“這是大人的酒室？”陳襄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喝酒。
??夏宗邦微微一笑，將酒杯倒滿，又重新將瓦罐蓋好，也放在桌上。
??他拿起酒杯仔細端詳，嘴裏卻道：“我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就愛酒，但凡天下之酒，我這裏都有。”
??“那是自然，”陳襄附和道，“大人雅號早已譽滿京城，今日得見，實屬榮幸。”
??“知道這是什麽酒麽？”夏宗邦提起酒杯，遞到陳襄麵前，見陳襄搖搖頭，便道，“琅琊州最出名的蘆仙，三十年陳釀，酒味甘甜醇美，可謂酒中極品，隻可惜十幾年前最後一位知曉秘方的釀酒之人涉案伏法，如今世間就再也沒有這蘆仙之酒，可謂絕版。”
??“絕版？”陳襄歎道，“那確實可惜……”
??“那你還愣什麽，讓你喝就喝，別跟我裝模作樣，我還不知道你也是個酒鬼？”夏宗邦將酒杯推到陳襄懷裏，自己又取了一隻酒杯，重新倒滿。
??“謝大人！”陳襄滿懷感激的雙手捧著酒杯，湊到嘴邊，聞著酒香抿了一小口。
??夏宗邦卻豪爽的一口吞下，閉起眼睛享受著美酒入喉的肆意快感。
??陳襄卻陪著笑，一動不動的站著。
??“啊！”夏宗邦喝完便將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眼睛卻還沒有睜開，“酒入愁腸愁更愁！你知道今天我讓你跟我進來喝酒是為什麽嗎？”
??陳襄搖搖頭。
??夏宗邦從袖袍裏甩出一張書帖丟在桌上，更用手指著說：“知道這是什麽嗎？”
??陳襄瞅見書帖上有“兵部”字樣，便不敢拿起來看，也不敢多說話。
??“我爹交給我的，這可是兵部職方司從高亙打探的消息，”夏宗邦冷哼一聲，“裏麵肯定有很多不實之處，但卻有些是我以前不知道的情況。”
??“兵部職方司？”陳襄知道兵部職方司有權派人調查軍情，尤其是高亙淞滄瀚海這些地方，他們會將所搜集到的軍情發回兵部。
??這是兵部自己的情報線，很少會稟報內閣，卻不知道怎麽會出現在首輔大人手裏。而且，首輔似乎也不以為意，將它轉給了兒子。
??夏宗邦無所謂，可陳襄不敢碰這些東西。作為武將，他很清楚這些軍情的危險性，這不是在說這些情報很危險，而是接觸這些情報很危險。
??“我到刑部有一段時間了，”夏宗邦突然轉口道，“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調走了，而你也不能老窩在刑部，我之前跟你提過，有沒有考慮去光祿寺？”
??“光祿寺？”陳襄皺了皺眉。能進光祿寺自然是好事，眼前的貴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刑部，他更不可能一直借調在刑部。三法司部門也不是武官的好去處，那裏都是文官掌權。
??像他這樣的武官，最好的晉身之所還是京營或者光祿寺。
??京營是天下軍營最精華，也是武人最榮耀的所在。但陳襄是不敢去想的，京營極少從外招人，多以父子叔侄傳承，如果沒有族中人在內，根本就沒有機會。
??光祿寺招不招外人，他不清楚，但他知道進了光祿寺就永遠不能離開光祿寺。
??那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
??“看來你還是不喜歡光祿寺，也罷，世人多不喜之，”夏宗邦歎道，“可除了光祿寺，京城並沒有什麽好的去處。”
??“這……大人之恩，陳襄何以為報！”陳襄趕緊放下酒杯，跪了下來。
??“起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隨便說跪就跪，”夏宗邦的臉一沉，一把將陳襄提溜起來，“我當你是個朋友，才會讓你進我的酒室，更請你喝酒，你若是在這樣，我就趕你走了。”
??“大人，您讓陳襄去哪陳襄就去哪！”陳襄彎著腰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夏宗邦搖搖頭：“如果我能進兵部，我一定把你弄過去，可惜老爺子是絕對不會讓我在這個時間點過去的，可你也不能在刑部閑著，這樣不會有前途的。”
??陳襄點點頭，忙道：“大人，陳襄願意聽從大人安排，隻是就怕光祿寺不收我這等粗鄙之人。”
??“周士樾賣我個麵子，收你也就收了，”夏宗邦笑道，“不過那裏太複雜，你去了也沒什麽好升遷的機會。我倒是給你另想了個好去處，隻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但憑大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陳襄適時地表起忠心。
??夏宗邦擺擺手：“武將與文官不同，要升遷就要功勞，三司所在，隻能靠辦案查人得功，最後還不見得能升到七品。”
??陳襄心想這輩子能升到七品也值了，哪裏還有別的奢望。
??卻聽夏宗邦接著說：“你是武舉出身，最好的去處還是軍中。而軍中隻以戰功論升遷，否則你還不如留在三司裏慢慢熬。而從軍的話……”
??陳襄眼睛一亮：“大人是要我去淞滄？”
??夏宗邦點點頭：“淞源河之敗已經過去半年，局勢任不明朗，而朝廷不遠萬裏從瀚海調了胥賢良去淞滄，可見決心之重，可胥賢良部下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人，你若是去了他軍中，隻怕也很難受重用。而且胥賢良的部下多是外族之人，其狼子野心猶未可知。”
??陳襄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夏宗邦，知道夏宗邦接下來的幾句話就意味著自己的未來。
??“皇上已經準許樞密院抽調京營一部前往淞滄，”夏宗邦皺眉道，“也就是說，朝廷打算以這一部人馬重建淞滄邊軍，並在三年之內優先供給軍需糧餉。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陳襄自然明白，但還是很憂慮：“隻是我並非京營中人，京營也很難進……”
??夏宗邦哈哈一笑：“若是平時，京營自然難進，可這支京營是要前往淞滄邊地，那些紈絝子弟哪裏肯去……所以你的機會就來了。”
??陳襄這才恍然大悟。京營難進，最主要就是貴族子弟紮堆，也因為承平太久，他們早就失去了祖上那份拚搏之力。如今麵對調往淞滄前線的危機，他們自然是不願前往，所以京營才會開放招募條件，允許陳襄這樣沒有祖輩功勞的人進去。
??“你明日就去京營，那裏我已經關照過，”夏宗邦又道，“你現在去還可以省去兵部的調令，你知道的，像你這種品級的武官，兵部的調令沒有一兩個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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