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潮起潮生
已經走了一整天了。
??茫茫的草原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夕陽再度西下，黃昏的天空隻有幾隻蒼鷹在盤旋。
??十分疲憊的秋綰並沒有失去信心。
??因為她發現了禮笑言的一片衣角。周圍很幹淨，除了這片衣角。
??“如果出了意外，那麽就不會隻有這一點。”
??她不停的給自己鼓氣。
??馬也累了。
??她隻能陪著馬兒在一條小河邊上休息。
??舉目四望，空曠的世界隻有她孤單影隻。
??那兩位鏢師早就被她甩到天邊去了，她也沒有必要去擔心。要擔心的是晚上怎麽辦。
??現在要麽繼續在荒原上找下去，要麽乘著尚有天色，往西北方向直走，或許半夜裏還能趕到三原口與商隊匯合。
??她寧願選擇前者。
??找不到禮笑言，回去的意義何在？
??“可要是他已經被找到回到了三原口？”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閃現出來，卻被她堅決的否定了。
??“如果他回去了，那麽一定會派人來找我。如果他沒有回去，那麽就不會有人來找我。”
??馬背上的包袱裏還有一個裝滿的水囊，但她並不口渴，甚至也不餓。但她還是堅持著從包袱裏取了一些零碎餅塊，就著水吞下肚子。
??感覺不到餓，不代表真的不餓。
??秋綰很清楚這一點。
??有一年，她的船在海上拋了錨，船帆破損，隻能順著洋流飄蕩。可是指南針告訴船員，洋流的方向是遠離目的地。
??當時所有的人都很焦慮，不知道是否能夠生還。而且，那片海域平時很少會有商船會經過。這大大降低了他們被救的可能性。
??那時的秋綰很絕望，連續幾天都吃不下任何東西。白天她一直站在船頭，舉目張望，想找到哪怕任何疑似陸地的影子。
??那時慕潮生就在她的身邊，默默的陪著她，手裏拿著水壺和幹魚肉，也不說話。
??慕潮生也吃不下東西，甚至也不喝水。他把分給他的那份保存下來，隻留給秋綰。
??茫茫大海上，淡水是很奢侈的必需品。
??如果不是第七天晚上下起了大雨，那麽全船的人都要渴死了，因為船艙裏儲存的淡水已經沒了。
??“隻要我們找到一片陸地，小小的陸地，哪怕是一個無人小島。”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發現小島是第十八天的傍晚，靠岸卻是花了一整夜的功夫，天明時分所有人才下了船。
??島不算大，荒無人煙，但是有一條極小的溪水。
??這就夠了。
??喝到溪水的那一刻，秋綰才發現自己餓的不行，整個人都昏厥過去，然後她睡了幾乎一整天。
??這件事讓她明白保持體力的重要性，以及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頭腦的清醒與冷靜。
??……
??暮色漸漸降臨，她決定在這天小河邊休息一晚。倒不是自己的體力不夠，而是這兩匹馬必須休息一晚。
??“明天還要靠它們呢！”她輕輕的撫摸著馬脖子上的鬃毛，馬兒很聽話的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望著天空漸漸閃亮的明星，她卻有些困乏。
??水邊有好幾棵大樹，不過枝丫都不算茂盛，甚至有些光禿禿的。秋綰背靠著大樹坐下來，或許是找了一天很疲憊吧，閉上眼沒多久就睡著了。
??在夢裏她仿佛又回到了那艘船上。
??“快走！”慕潮生大聲的喊道，一把將她推入大海之中。
??她浮在海麵上，吐了幾口鹹腥的海水，一抬頭就看見那艘屬於自己的“光榮”號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又一個身影從甲板上跳了下來。
??那是潮生，他不知怎麽就抓住了一個空木箱子，一邊推著木箱，一邊四處找尋她。
??“我在這！”秋綰伸手向他招呼。
??潮生也看到了她，欣喜的朝她這裏遊過來。
??一根燃燒的斷木，突然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在潮生和那木箱上。
??“嘭”就一下，火焰漸漸熄滅，四周是散落的木箱碎片。
??“潮生！”秋綰大哭起來。哭的很傷心。
??直到一個人頭突然從水底竄出海麵，衝她笑。
??慕潮生很少笑，但是每次看到她哭就會笑。
??“你很少哭。”這話他隻說過幾次。
??“你也很少笑啊。”這是秋綰對他的評價。
??……
??看見潮生的笑容，心裏卻是一陣難受。
??她猛地驚醒，一咕嚕站起身來，甚至還拔出了腰間的短劍。
??然而四下裏寧靜無人，她轉了兩圈，隻看到已經趴在地上打盹的馬兒，其他什麽也沒有。
??秋綰默默的收起短劍，重新回到大樹下，再次抬頭仰望，蒼穹之上星光璀璨。遠處東方的地平線上似乎有一彎月正在悄然升起。
??下弦月的出現，說明此事已經是下半夜了，過一會可能就要到了天明時刻。
??她更覺得睡不著了。
??隨手從地上拔了一根草兒，卷在手指上纏繞五六圈，卻又散去，最後扔在地上。
??“不知道潮生現在怎麽樣了。”秋綰歎息了一聲。
??慕潮生是她的表哥，年少時候卻並不多見。每次在外婆家，秋綰也很少會注意到那位一直在練劍的少年。
??直到她開始組建自己的商船時，慕潮生突然出現在她的船上。
??“我想見識一下世界。”
??這就是慕潮生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從認識以來的第一句。
??秋綰後來才知道慕潮生是偷偷跑出來的。
??雖然外婆以及幾個姑姑舅舅都很支持她秋綰做生意甚至是下海跑船，但對於家族的嫡子是完全不同的。
??慕潮生是家族的希望所在，長輩們希望他可以繼承家族在蓬萊王國的權勢地位。但是慕潮生心中的叛逆卻是越積越深，特別是看到秋綰十來歲就可以自己打拚生意，就更加厭煩長輩的管束。
??有一次，船身破損臨時停在一處港灣裏緊急修補。慕潮生和幾個小夥子在岸邊劈柴，渾身都是汗，於是他們都光著膀子。如果不是秋綰在，他們估計連褲衩都想脫了。
??“跟著我後悔不，咱們都混成小海盜了，”秋綰走過去拍了拍他那強健的後背，甚至還順手摸了一把他的肩膀，“太沒前途了。”
??慕潮生沒有說話。
??可秋綰卻忍不住說道：“你應該去海軍，沒幾年就可以升到提督的。”
??慕潮生卻還是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看她。
??但是秋綰注意到他偏轉過去的臉頰上有些緋紅。
??這是秋綰第一次覺得表哥很可愛。
??那天晚上，她在船艙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慕潮生就睡在隔壁的艙室，這是特意的安排，也是為了保護她自己。可是一想到表哥就在隔壁，她就覺得很興奮。
??“這是花癡了吧，”秋綰覺得自己居然會對穿越世界的人產生一種類似初戀的情感，實在是羞恥。
??好在第二天，這艘船就返回了蓬萊。
??“全員放假七天。”秋綰扣下了部分工錢與獎金，便解散了團隊。
??她自己也回家去了。
??可慕潮生卻沒有地方可去。“光榮”號要進船廠大修。
??他不敢回家。
??但秋綰的房子很小，並沒有多餘的房間。當時為了買船，她把父親留下的大宅子都讓給了叔叔。
??“我就在你家客廳睡一下吧，”慕潮生說道，“船廠那裏實在沒地方睡，而且也太吵了。”
??心跳不已的秋綰差點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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