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英魂還鄉》
連霜娥是直接被小二引到二樓的包廂裏去的,那裏雖然不臨街,打開窗戶卻能直接看見樓下的說書台。
??不一會,那小二往那包廂裏送進許許多多菜去,起碼有二三十盤。這讓禮笑言頗為羨慕,不過這是人家土豪,說不定連菜價也打個對折。
??可是左等右等,自己點的那紅白過油肉始終沒有上來,這讓禮笑言不禁有些納悶,便喚了小兒過來問菜做好了沒。
??當然禮笑言可不敢像現代社會裏那樣“菜燒了沒,沒少就退了”那般問,這畢竟餓得不行了。那些小菜完全不能頂事。
??“客官,”那小二驚訝的看著他,然後指了指連霜娥的包間說道,“您的菜送到裏麵去了,這是連三小姐的吩咐。”
??“這是為何?”禮笑言瞪大了雙眼,“我點的菜怎麽送到裏麵去了?”
??那小二也吃驚道:“你們不是一起的麽?”
??禮笑言愣了一下,覺得小二說的也有道理,可是抬眼瞧見那包廂的門“嘭”的一聲重重的關上,裏麵傳來一陣哄笑。
??這些女人!
??小二也尷尬的笑了一下:“客官,要不另做一份?”
??禮笑言歎了口氣,搖頭道:“算了,來份羊肉麵吧,要快些。”
??小二忙點頭稱是,又問阿琰道:“您呢?”
??“一樣。”阿琰依舊是微笑的,這份氣定神閑饒是禮笑言學不來。
??……
??二人坐回座位不久,就聽見樓下一陣嘈雜。
??隻聽有人大喊“說書先生老瓜來啦”,兩人這才發覺沒有找個好點的座位,可以看到樓下。不過這茶樓設計精妙,雖然坐在臨街桌位,卻也能挺清楚那說書人從樓下台前“啪”的一下敲了一聲醒木。
??“各位客官,老瓜有禮了。”
??這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抑揚頓挫,翩翩繞梁。一時間樓上樓下嘩聲齊閉,隻有嗑瓜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說之前,老瓜先給諸位賠個不是,”聽那說書人似乎頓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道,“昨日咱們說到那洪山老妖打破困天鎖逃出天行山,今日要接著說那《魚神仙》後麵的故事。”
??“沒錯!老瓜你這腦袋不瓜!”有人起哄到。
??又一人笑道:“老瓜,我們就愛聽《魚神仙》。”
??“那可不,魚神仙就是虞弦子,那可是咱們河東的神仙!老瓜你這故事說的可真的好,怎麽今天不說了麽。”
??樓上樓下一時又嘈雜起來,完全聽不清說什麽。
??禮笑言也有些不耐煩,虞弦子的故事編成《魚神仙》,這他早就聽人說起過,不過並沒有聽過說書,今日遇見,卻沒想這位叫老瓜的說書人突然又不說了。著實有些不舒坦,再瞧那麵還沒上來,心中更是一團抑鬱。
??誰知,耳邊卻又聽得醒木“啪”的一聲再度響起,眾人的喧嘩漸漸低了下來。
??待吵鬧幾近與無,那老瓜才重新開口道:“不是老瓜不想說這《魚神仙》,說實話,《魚神仙》這前後一百二十回,乃是祖傳的手藝,更是老瓜最愛,哪有接著不說的道理。隻是……”
??“隻是什麽?”有人忍不住問道。
??老瓜歎了口氣道:“我昨日聞得一事,心中積鬱,一夜未睡,想來不若今日將此故事說與大夥聽聽,也算是一件功德。”
??“是什麽事啊,”一人叫道。
??“是啊,什麽故事能讓老瓜你一夜沒睡?”
??“莫不是紅杏扒灰的樂子,若是如此,倒也值得。”一人開口亂說,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可卻聽那老瓜又拍了一下醒木,嘶聲裂肺道:“風雨江山數百年,刀光劍影鑄英魂。今日老瓜不說神仙,不說鬼怪,不說才子,不說佳人。”
??“那你說啥?”一人搭腔道。
??那老瓜嘿嘿一笑接著道:“咱們現說一段《英魂還鄉》。且說太玄以來,河東州碩原府便是中原重鎮,千百年來多少英豪血灑疆場,出將入相。”
??“說的是。”還是那人在搭腔。
??“碩原府往東二十裏有一處福山福水,名喚梅山浦。六十年前,一位梅姓少年不過十歲,卻是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幸得汾陰侯虞大帥賞識,收為義子……”
??……
??聽到這裏,禮笑言已經明白過來了。
??這位叫老瓜的說書人正在說的是安樂侯梅思衍的故事。而他多半並不是打算說梅思衍的故事,隻不過以此為幌子,要來說說梅思衍的兒子梅文鬆戰死淞源河的故事。
??禮笑言不知道這位老瓜算不算是梅家的粉絲,抑或收了誰的錢財,又或者是自幹五,總之他覺得不是太妙。
??茶樓裏的說書人一般很少說時政故事,因為這很容易觸碰忌諱。若是遇上勢力強的對頭,那可就不是後半生的飯碗沒了,一家老小恐怕都沒活路。
??明麵上,梅文鬆為國捐軀,可歌可泣,值得大說特說。然而朝政變化豈是這些江湖中人所能理解的。
??為梅思遠歌功頌德,倒也罷了,梅思遠早已隱退家中,能說的戰功都是武宗朝時,早有蓋棺定論。可梅文鬆不同,且不論他有沒有功,單說淞源河之戰就是如今朝廷的第一等頭痛之事。
??皇帝震怒,要將淞滄總督柳煥章下獄。這個禮笑言很清楚,夏宗邦就是為此提前轉入刑部插手此案。
??而柳煥章身上到底要背哪些鍋,現在還是個未知數。各方博弈還遠遠沒有到見真章的時候,一切都說不好。誰知道最後會不會突然柳煥章毫發無損的官複原職,甚至直入內閣?
??柳煥章是文官,他還活著,隻是罪責沒有敲定。可梅文鬆死了,梅文鬆是武將,為國捐軀不假,可為國捐軀者最後落得身敗名裂的,古往今來不知幾何!
??禮笑言聞到了一絲令人不愉快的氣味。
??他抬起頭來,看見樓梯口漸漸走上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人。
??這人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遍,最終定格在禮笑言的身上。
??禮笑言認識這人,之前他曾非常迫切的期望此人出現。可是現在,他非常不想看到這人。
??而且,此刻樓下的說書人老瓜先生正在說一些犯忌諱的故事。
??“怎麽看到我不怎麽開心啊!”這人不理會旁人疑惑的目光,徑直走到禮笑言這桌前,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怎麽一點吃的也沒有。”
??“窮人沒辦法,”禮笑言歎了口氣道,“隻能吃點瓜子仁墊肚子。”
??“哈哈,你這是在生我氣啊!”來人瞥了一眼阿琰,卻並不在意,“老哥也是分身乏術,一接到急報,就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別扯沒用的,周大人,”禮笑言冷冷道,“你說你派的人根本都不能保護我,有什麽用?”
??來人正是光祿寺的周士樾,他很清楚禮笑言抱怨的是那位死在玄武門箭下的“老車夫”。
??“多少年了,屋子裏垃圾攢的太多,是該打掃一下,可現實卻不是我想清理就能清理的。我也沒有辦法。”
??周士樾這幅嬉皮笑臉的樣子讓禮笑言更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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