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韓冬兒
酒勁消退，醒來時發覺滿頭大汗。
??禮笑言隻覺得口幹舌燥，摸索著起身去尋茶水。
??外麵天色微微發亮，屋內也不是很黑。
??可惜這桌上的茶壺卻是空的，這讓禮笑言覺得有些奇怪。平時他習慣在睡前在留好半壺涼白開，以便第二日早起是可以漱口。習慣了早晚刷牙的他隻能以漱口代替，而喜歡燒開水的他也不慣直接取用井水，最起碼也得燒開了。
??等等，昨晚不是在若錦嫻家裏吃飯嗎？現在怎麽睡在……
??他環顧四周，這屋內的物事大多數都是他之前所用，包括這茶壺茶碗——這可是他考中秀才後，縣學的教諭送他的禮物。東西似乎沒什麽錯，隻是這房間怎麽感覺大了一些，門窗的位置也有些偏。
??而且這門怎麽是挑簾，連個門板也沒有——哦這還是個隔間，他睡得是裏間。
??正覺奇怪時，他隱隱約約聽見外間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
??“是陸攀那小子吧，”他心道，“這小子倒是轉了性，沒讓我這個主人睡外間。”
??思忖間，他輕輕拉開挑簾慢慢走過去。
??若錦嫻的葡萄酒真心不錯，入口雖然滋潤，卻是醇香沁脾。隻是後勁有些大，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醉的，又是怎麽睡到這裏來。
??是陸攀將自己架回來的嗎？
??“奶奶的，這陸攀把老子坑慘了。難道就不能等我回來在搬嗎？好在那若錦嫻人不錯，又漂亮——嗯，關鍵是漂亮，嗯，是真漂亮。”
??禮笑言想起若錦嫻的模樣，心情變得極好。
??外間比裏間要亮一些，但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門簾不遠就有一張床，也有白紗帳罩著。雖是秋日，蚊蟲還是不少。
??陸攀就躺在裏麵，隻不過透著紗帳看不大清楚。
??禮笑言扯開白紗帳，伸手去拽陸攀的耳朵，心想老子醒了就絕對不讓你繼續睡。
??哪知卻聽見一聲“哎呦”，那人哆嗦的爬了起來。
??禮笑言嚇了一跳，登時就縮回了手，因為這聲音絕對不是陸攀。
??準確說，這是女孩的聲音。
??“誰？”禮笑言吃驚的問道。
??那女孩一咕嚕從床上爬了下來，穿起鞋子走到他麵前。灰暗中他看得出這女孩個子不算高，大概隻到自己胸口。身形頗為消瘦，但是動作卻很利索。
??“啊，是，是老爺，老爺起來了。”那女孩說著便去掌燈。
??“老爺？”禮笑言腦子裏有些混沌，印象中隻有舅舅家的兩個仆人才會稱舅舅為老爺。可那兩位仆人也不在京城啊。
??再看那女孩的模樣，清白秀麗，一身綠蘿輕紗，看起來卻是個十二三歲模樣。隻是這麵容卻好像有些熟悉。
??“老爺，”那女孩說道，“我是韓冬兒，你不記得了？”
??“韓冬兒？”禮笑言猛地想起在太虛觀裏見過這個女孩，她不就是那位被嚴徹殺死的韓三春的“兒子”麽？——不對，當時以為是個小子，現在才知道是個閨女。
??“啊，是你，韓冬兒，你怎麽會在這裏？”禮笑言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韓冬兒會出現在他家裏。但理性告訴他這不會是一件太壞的事情。
??……
??禮笑言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也讓韓冬兒坐下慢慢的說。畢竟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剛才扯她耳朵不知道是不是把這孩子給嚇壞了。
??韓冬兒扭捏了半天才半邊屁股坐了下來，然後在禮笑言的問話中，慢慢說起了她的事情。小女孩說的零零碎碎，禮笑言卻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大致明白過來。
??韓三春死後，韓冬兒就被兵馬司帶去問話。由於韓冬兒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證人，而且她可能知道不少東西，隻是大人們一時間把她給遺忘了。
??後來夏宗邦禮笑言都離開了京城，隻有先期回來的陳襄。陳襄本來也沒想起還有這麽個小孩，還是兵馬司的文吏提醒他，這才發現這個小女孩一直被關在兵馬司的牢裏。
??好在她並沒有什麽罪，隻是涉及案情沒有最後斷定，大多數人也很同情她的遭遇，便將她留在牢裏。——這的確很可笑，因為如果兵馬司的人將她趕出來，那她可能就要露宿街頭，別說晚上睡覺，連吃飯都成問題。至少牢裏還是有些許吃的，還有遮風避雨的一小塊棲息地。
??陳襄雖是個粗人，但也知道不能將無辜的女孩關在牢裏，這要是夏宗邦回來肯定要挨罵。於是就把她放了出來，隻是這女孩的確無家可歸，而且父親的屍首還在停屍房裏並沒有安葬。而且也不能放這女孩離開京城，畢竟案子沒有判。
??所以，陳襄便讓她在兵馬司做些打掃的粗活，換幾頓飽飯。
??直到陸攀到兵馬司來打聽禮笑言的消息，才發現這個小姑娘，便決定帶她離開。
??韓冬兒其實並不願意跟陌生的陸攀離開，畢竟在兵馬司待了幾日，與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而且父親的屍身還在兵馬司，她雖然是個孩子，但也知道要給父親安葬是自己的責任。
??陸攀就對他說：“沒事，你父親的安葬費我出了，哪怕是運回你們老家去安葬。”
??韓冬兒其實還是不同意的，因為這就意味著賣身成為了奴婢，哪怕是沒有賣身契。而且這種案子韓三春屬於被害者，理論上官府是可以出錢收斂安葬的，隻不過比較寒磣而已。
??韓冬兒寧願苦一些，並不想給人做婢女。
??“哦，那你怎麽跑到我這裏來了？”禮笑言不太理解。
??“那是因為陸公子說他是替老爺買。”韓冬兒害羞的看著禮笑言。
??“因為我？”禮笑言更覺得自己是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韓冬兒點點頭：“因為陳大人他們都說是因為老爺您才讓我爹洗清了殺人的罪名。而且那天我也在太虛觀看見了老爺。我覺得老爺是個好人。”
??禮笑言“哦”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的確，如果不是禮笑言的發現，嚴徹多半是會逍遙法外，而韓三春則是以殺人罪處理甚至會曝屍荒野。
??韓冬兒感激他，這才願意給他做奴婢。畢竟她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被困京城，無依無靠。就算官府幫著掩埋了父親，自己卻依舊沒有生活的著落。回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了，而且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家中沒有親人，也沒有田產，一直給財主家養馬為生”，所以她今後的生活也是很艱難的。
??“好吧，”禮笑言感歎道，“你今後就跟著我吧，有我一口飯吃，就保證你不餓。”
??“謝謝老爺，”韓冬兒忙哭著跪下要給他磕頭。
??禮笑言趕緊一把將她拉起：“我家不興這個，你以後不用動不動就行大禮，也不要叫我老爺，我也不老，還年輕著呢。對了，冬兒，你幾歲了？”
??韓冬兒抹了抹眼淚點點頭，然後脆生生的說道：“今年十五。”
??“十五？”禮笑言愕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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