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官場之道
夏宗邦沉默了。
??他已經明白了薛巡撫的意思，柳煥章之案多半要涉及到兵部尚書陶崇哲身上，能做到兵部尚書的位置絕非簡單人物，那樣這個案子會變得愈加複雜。
??不過這件事情多半父親也會告訴他，而薛叢躍為什麽提前告訴他呢？
??他還在沉思，卻聽薛巡撫又開始說話：“賢侄是隴右人對吧？”
??夏宗邦趕緊點頭：“我生在京城，不過籍貫還在隴右。”
??“其實我也是隴右人，”薛巡撫笑道，“隻不過祖父時遷居琅琊，這麽些年老家也隻去過幾次，家鄉話都不會說了。”
??夏宗邦會心一笑：“我也不大說得來隴右方言……”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既然都算是隴右鄉黨，為什麽平時很少看到薛巡撫登門。
??“我能做到巡撫一職，首輔大人功不可沒，”薛巡撫接著說道，“我這人不大懂那些彎彎繞繞，所以此生多半在巡撫之職致仕，不過賢弟就不同了，入閣拜相是早晚的事，所以你更要謹慎行事啊。”
??“巡撫大人太過自謙。”夏宗邦咳嗽了一聲，他平日聽慣了下人的吹捧，可來自巡撫這種級別的高官的馬匹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自然。
??薛巡撫搖頭道：“賢侄，你若是能辦好柳煥章一案，自當能讓你快速升遷。而這小小的殺人案就算費盡精力破了對你來說毫無意義，不如交給光祿寺處理為好。”
??夏宗邦不想說現在代表光祿寺前來的周士樾是他的好友，畢竟這樣的話是不能放到台麵來說的。
??“光祿寺的黑衫錦袍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薛巡撫笑道，“他們若是辦不了的案，你又怎麽能搞得定？”
??夏宗邦忍不住說道：“可是禮禦史是我想盡辦法要來的，這可是個天才，我不想他有什麽意外。”
??“天才？”薛巡撫搖搖頭，“真正的天才是在官場沉浮數十年活下來的人，譬如六部十三院的那些尚書卿大夫，還有內閣太學士，特別是首輔大人，那才叫天才。禮笑言他要逞英雄，陷自己與危難之中，甚至也陷你於困難境地。”
??“這？”夏宗邦不知道怎麽回答。
??薛巡撫又道：“而且，據我所知，禮笑言是江左人，對吧？”
??夏宗邦點點頭：“沒錯。”
??薛巡撫歎道：“你知道嗎，北閣太學士顏師鐸也是江左人，他本來是打算讓禮笑言去政事堂做他的知事官。結果卻被你截胡了，這件事首輔大人沒有告訴你嗎？也是，這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什麽？”夏宗邦驚愕道，“庶吉士出來就去政事堂？”
??薛巡撫道：“哎，所以，如果禮笑言知道你斷了他的官路會怎麽想？”
??“這？”夏宗邦喃喃低語，“禮笑言應該不會在意吧。”
??“哈哈，”薛巡撫大笑，“有哪個庶吉士不想早點進政事堂，哪怕是從七品的知事？”
??“這麽早進政事堂也沒用，早晚還要出來，誰也不可能直接坐到內閣太學士，”夏宗邦強自爭辯道。
??薛巡撫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沒錯，不過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而且你調他到都察院本是好意照顧，但你可知，你自己又能做幾年禦史？”
??“我？”夏宗邦還是第一次遇到長輩能夠跟他說起他的仕途，父親還從來沒有跟他聊過這些。事實上，父子倆也很少在一起，一年到頭兩人間的對話十個手指頭都能掰的過來。
??“你現在是巡城禦史，實職是正六品的監察禦史，”薛巡撫認真的給他分析道，“不出一年，首輔大人就該安排你進六部，你還沒在六部當值過吧。”
??“這我也想過，估摸著還要好幾年，”夏宗邦道。
??薛巡撫搖搖頭：“現在柳煥章之案會讓你提前調動，要是運作得當，不就你就會是六部裏的員外郎。”
??“不會吧？”夏宗邦有些激動，畢竟升官是每一位官場中人的理想。他即便是首輔之子，在升官這件事上其實困難更大。避諱，就是他最大的障礙。
??“你要抓住這個機會，”薛巡撫道，“雖然我不知道首輔大人會怎麽操作，但你肯定會參與案件審理。你現在還猶豫什麽，趕緊回京吧。”
??他說著，拿起自己的茶碗，做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夏宗邦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伸手摁在薛巡撫的手腕上：“薛大人，我還是希望你能出手幫幫禮笑言，此人的確不同凡響，不可輕易放棄啊。”
??薛巡撫端著茶碗，沒有放下。管家站在外麵也有些發愣，畢竟老爺還沒有把茶碗放下，他不好去喊那句“送客”。
??薛巡撫凝神想了一會，歎了口氣：“好吧，我想想辦法。按理說，南陵衛隨在關畿州境內，但並不屬我直接管轄，硬要插手，比較困難。”
??夏宗邦接口道：“我擔心的是南陵衛有問題，就像案犯一路逃脫出京有人保護一般。”
??“嗯，”薛巡撫點點頭，“我寫一封信讓桐陽郡地方守備帶百十個人去看一下，不過他們隻能在桐陽郡內不能進入南陵衛，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光祿寺要求，”薛巡撫笑著放下了茶碗。
??門口的官家大聲喊道：“送客！”
??狐狸總是老的狡猾。
??……
??就在夏宗邦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衙役小跑著從外麵進來，將一封書信遞給官家。
??那官家正準備送夏宗邦離開，看了一眼那信封臉色一變，便對夏宗邦說一聲“夏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然後就趕緊返身去找薛巡撫。
??夏宗邦已經看清了那信封上寫的字：“軍情急報巡撫親啟，遊擊將軍折”，遊擊將軍倒也不是很大的武官，卻是各州最有實權的武官。
??他決定站在廊下靜靜的等一下，反正現在也沒有那麽著急了。
??如他所料的，不一會薛巡撫又從裏麵走了出來，卻是一臉嚴肅的看著夏宗邦：“怎麽賢侄還沒有走？”
??夏宗邦點點頭，等著薛巡撫繼續說話，他覺得剛才那封信會改變薛巡撫的想法。
??果然那薛巡撫歎道：“荊北急報，數日前鳳凰山賊被驅趕至廣陸郡，郡守備出城交戰被殺，軍士死傷甚多。”
??夏宗邦也大吃一驚，看著薛巡撫手裏的那封信。
??薛巡撫將信遞給夏宗邦：“你看吧，這是荊北州的遊擊將軍折九淵轉呈來的，他奉命追擊山賊，說是發現一股數千人的山賊闖入我關畿州桐陽郡，請求我準許他越境剿匪。”
??夏宗邦看著信箋，眉頭緊鎖。
??“機會難得，你大可以即刻動身前往折九淵大營，而不必急著進京，”薛巡撫冷冷的說道，“我相信首輔大人也會這樣考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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