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禦史入獄
夏宗邦今天的心情特別不好。
??作為首輔夏鼎臣的兒子,一直都是眾星捧月的二世祖。再加上去年他被調任京城的巡城禦史,主管南城治安。這本該讓他十分得意,要知道巡城禦史可以見官大一級,任你再大的官都不必下馬拜見,甚至夏宗邦在街上見了他老子太昊帝國內閣首輔夏鼎臣也不必避讓,甚至他老子還得給他讓路。
??可他最近頗為不順。
??先是今年青樓名胭忽然一起搞了個什麽“京城四大公子”,他雖位列其中,可屈居第二。雖是一些不上台麵的東西,可文官雅客們就好這個。其實排第二也不錯,隻是排在第一的是他生平最討厭之人,這就很不爽了。
??這都不打緊,畢竟都是些風流韻事。可幾年來一直安安靜靜波瀾不驚的京城,忽然發生數起盜竊大案。這可讓夏宗邦非常不爽了,他才幹了幾個月啊,哪路毛賊這麽不開眼,居然敢給他找晦氣!
??可查了大半個月,竟然一點線索也沒有查到。這讓夏宗邦非常惱火,而且他甚至還親自帶隊通宵巡街,竟然還有盜竊案的接連發生。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打臉。
??甚至他還聽說,諫議院裏有幾個年輕的議郎蠢蠢欲動預備上條陳彈劾他了。
??可惡。
??昨晚他堅持到了後半夜,可連續熬夜身體實在吃不消,他便回家睡了兩個時辰。腦子還是混混沌沌,他眯著眼睛起身擦把臉,帶著隨從就往南城兵馬司走。今天還是有很多是要做的。
??可出門沒兩步就遇到了他最討厭的人。
??雖然這人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溫文爾雅,手裏的折扇隻是微微扇動,親切的笑臉轉過來對著他打招呼:“夏大人早啊!”
??“虛偽,”他暗自罵了句,但還是強顏歡笑的迎上去跟這個最討厭的人虛與委蛇一番,“侯爺,您早!”
??這位仁兄回道:“夏大人昨晚又熬夜巡察了嗎,那可得注意身體,抓賊重要,可要是累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真實哪壺不開提哪壺,夏宗邦心下更為厭惡,卻依舊保持微笑道:“哎,職責所在,不像侯爺這般自在,不知道侯爺一大早是要去哪啊?怎麽身邊連個使喚的人也沒帶啊。”
??“咳,我是個閑散慣了的人,”這人又道,“親王讓我替他去太虛觀燒香,這不我想反正沒幾步路,就走著去好了。”
??“哎,侯爺您這麽金貴的人,可不能出岔子,”夏宗邦轉頭裝模作樣的對身邊一個武官大聲道,“陳襄,派幾個人保護好侯爺。”
??“不用不用,”這人拱拱手,“真不用,夏大人您那邊辦事要緊,人手怕是也不足,我就不必勞您費心了。”
??“這樣啊,”夏宗邦點點頭也拱拱手道,“那我就去忙了,回頭等我手頭事忙完了請侯爺到越東來吃酒。”
??“客氣客氣。”說著這人搖著扇子慢步走了。
??夏宗邦望著此人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卻慢慢凝固,眼神裏滿是不屑。
??那個叫陳襄的武官也湊過來悄悄的說:“大人,這是哪位侯爺?”
??“安逸侯虞曦子,”夏宗邦冷哼一聲。
??“啊,是他,”那陳襄驚訝道,“我聽說虞曦子是親王的未來女婿,還通曉什麽琴棋書畫什麽十九什麽。”
??夏宗邦不屑道:“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無不精通,哼,好個京城第一公子。”
??那陳襄見夏宗邦臉色不好趕緊道:“哎,要我說,左右不過那些不懂的人看在親王的麵子上,瞎吹捧而已。”
??“別廢話了,”夏宗邦轉頭瞪了他一眼,“昨晚抓的人犯都查了沒?”
??陳襄苦道:“哪裏忙得過來,人還都關在牢裏,還來得及審。”
??“忙個屁,”夏宗邦怒道,“這麽多天了,盡抓些賭棍乞丐,一個要緊的嫌犯也沒有。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麽用?”
??陳襄哭喪個臉:“大人,可別這麽說,卑職也是十幾天連著巡夜,一晚沒歇過啊。”
??“哈,在我眼前瞎扯,”夏宗邦哼了一聲,“你先去牢裏查一遍昨晚抓來那些潑皮醉鬼,有問題的趕緊帶到簽押房來。”
??……
??簽押房裏,夏宗邦看都不看那些跪在堂下的人,甚至也懶得發問,辦事自有正八品的主簿處理,他是正六品的禦史老爺,哪裏值得跟他們一般見識。
??而且夏宗邦心裏很清楚,昨晚抓來這些人最多是犯了宵禁,根本不可能有真正嫌犯。若是放在平時,這些人抓都不會抓。大晚上還在街上瞎逛的人,多是些京城裏的商賈,背後都是有頭有臉的身份,如果不是盜竊大案壓著,夏宗邦也不想跟他們在兵馬司打交道。
??他催促著陳襄趕緊從牢裏把這些人都提溜出來,隨便問幾句,收些罰銀,然後就都放掉。當然,有些青皮無賴的,還是要轉到隔壁間去拷打一番,萬一問出點什麽,也是個好事。
??這自然要靠陳襄的眼力了,若沒這點道行,夏宗邦也不會在一年裏就給他從個小小的捕快提拔成正九品的百戶。
??最先提上來全都是花了幾分銀子塞給衙役的店鋪老板掌櫃,多數是半夜掌燈吃酒或者聚眾推牌九,他們交了幾兩罰銀便各自回家了。
??又提來十幾個沒錢給衙役的青皮。沒錢自然要挨打,照例打一頓,又關回牢裏,然後等他們家人拿銀子來贖。
??“還有嗎?”
??“還有倆。”陳襄支支吾吾道,“昨晚醉倒在大街上,到現在還沒醒。”
??“拖進來。”夏宗邦想趕緊了結這些人。
??四個衙役架著兩個滿臉滿身全是汙漬酒味的人一路拖進簽押房裏,登時屋內一片騷氣。
??“陳襄,這就是你辦的差事?”夏宗邦捂著鼻子氣道,一腳踹到陳襄的屁股上。
??陳襄不敢躲,也不敢說話。
??一個衙役打了一盆水,朝倆醉鬼的臉上澆下去。這倆人才晃晃悠悠的醒轉過來,目光呆滯的打量著四周。
??夏宗邦也懶得看他們,轉過頭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情更加不好。
??“這是哪?”其中一個醉鬼看來看去覺得有些不妙。
??一個衙役上前一把將他推倒:“跪好了,這裏是兵馬司,老實交代!”
??“怎麽到兵馬司裏來了,”那個醉鬼掙紮著直起身子。
??陳襄破不耐煩,大聲喝道:“快說,姓甚名誰,籍貫何處,趕緊報來,不然統統發配西北。”
??“啥個發配,我是秀才我是秀才!”那醉鬼稀裏糊塗的打算站起來。在本朝,秀才是可以不用跪官的。陳襄一聽就知道壞了事,趕緊偷瞧夏宗邦。
??“秀才怎麽了?”夏宗邦一聽,這些日子的窩火爆發出來。他一腳踹開身前的案幾,走到那醉鬼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惡狠狠道:“按《太昊律》,不論是不是秀才,有違宵禁者最高充軍一千裏。”
??他這麽一來,嚇得那秀才登時臉色發白,哆嗦起來。
??“少嚇唬人了!”一個聲音突然從身下傳來。
??他低頭一看,竟是在地上半癱著的另一個醉鬼。這人揉著眼睛坐正身子:“夏大人,你把我們抓到兵馬司做什麽?”
??夏宗邦俯下身子忍著那撲鼻而來的酒氣臭味,盯著看了好一會,生氣地說:“無論是誰違反宵禁,我都不會手軟,”
??可那人卻慢條斯理的說道:“那請問,按《太昊律》,半夜喝酒算不算犯法?”
??夏宗邦忍著不爽道:“不算。”
??“那按《太昊律》在坊內行走算不算違禁?”這人笑道。
??夏宗邦明白這兩人根本不是在大街上抓來的,他站直了身子轉頭恨恨的瞪了一眼陳襄,然後說了句:“滾。”
??哪知此人拍了拍身子站起來道:“請問按《太昊律》,無憑無據關押朝廷命官犯不犯法?”
??夏宗邦冷冷的看著他,十分不快的問:“你是誰?”
??這人沒有回答,反倒是身旁那個醉鬼秀才搶道:“嘿嘿,我表兄是副檢校禦史,正牌的朝廷命官。”
??夏宗邦這才看清眼前此人的臉,驚訝道:“你是禮……”
??“夏大人,好久不見,禮笑言這廂有禮了。”這人朝他拱了拱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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