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傾唐小戲骨> 第一章 升刺史荀鶴薦才

第一章 升刺史荀鶴薦才

  酒席宴后,後院書房內,只剩下王師範與義兄田榮二人。

  田榮從懷裡掏出一封奏摺,遞給王師範,陰陽怪氣地說:「賢弟,你自己看看吧。」

  王師範狐疑地接過,緩緩展開,一看內容,頓時暴跳如雷,說:「曹存實欺我太甚,竟將戰功全攬於自身,對我隻字未提!」

  其實,王師範並不是真怒,而是演給田榮看的,雖說曹存實的黑心有些出乎意料,卻也不致讓他亂了方寸。

  年輕人還是得做點符合這個年紀的事,否則會讓田榮詫異,若是傳回田令孜耳中,恐難免生出猜疑。

  「哼,這曹存實也太不把賢弟放在眼中了!幸好義父事先看過此折,將其截留,而呈給陛下的奏摺是經過潤色的。

  當然,曹全晸戰死這事終是瞞不住的,陛下對其頗為賞識。

  聞聽其為國盡忠,更是大讚其高風亮節,所以,這天平鎮節度使的位置還是給了曹存實。

  義父也有難處,賢弟可要多多體諒啊。」

  田榮解釋著為什麼沒有壓下曹存實的功勞,重點是說田令孜在其中的顛倒乾坤,人情味很濃。

  「幸有義父維護,師範沒齒難忘,日後但有所命,必無有不從!」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王師範立刻會意,知道這是在賣自己人情呢,也有將自己引為外援之意,畢竟能聽話的藩鎮,尤其是到了關鍵時候,總是不多的。

  大家都各自為政,自掃門前雪,沒有利益的事堅決不幹,萬事皆以自保為中心。

  哪一個不是深諳亂世法則,晚唐求生手冊絕對人手一份。

  「嗯,義父果然沒看錯你,」說著,又遞過來一封密信,努努嘴,「打開看看吧。」

  王師範再次接過,打開,只見信中寫著,「師範我兒,為父得報黃賊正在趕往汝州,當你接到此信時,恐怕汝州已落賊手,東都洛陽難免一戰。

  我兒若能於此戰之中建立不世功勛,為父亦與有榮焉,在陛下面前也好儘力保舉於你,望慎重考慮。

  落款:父,田令孜。」

  王師範略一沉思,眼光從眼角溢出一絲,其中之意已猜出八分。

  這哪裡是要我立下不世之功,明明是田令孜自己要得這運籌帷幄的名聲。

  估計賊軍將要突破到東都洛陽之事,可能現在還瞞著皇帝呢。

  如果建此意外之天功,那樣不是更能讓皇帝驚喜,對其更加恩寵倚重嗎?

  竟然拿國事兒戲至此,亦難怪陛下尚能有興緻打馬球,看來多半是不知國事糜爛!

  哎,這些都是我無法改變的,還是先應下眼前之事,畢竟田榮可是一直盯著自己呢。

  「義父所命,師範定當依令而行。」稍稍停頓,見田榮果然露出『算你識趣』的笑容。

  接著說:「只是據說黃賊此時已是號稱六十萬人馬,就算其中有些水分,三四十萬人總是有的。

  以師範麾下的千餘人馬怎能抵擋?縱然弟不畏死,亦恐耽誤義父的大事啊!」

  說得當真大義凜然,全是為田令孜考慮的話,大有致自身安危於不顧的架勢,寧可戰死亦願替父出征。

  小戲骨演得聲情並茂,忽悠之中見功力。

  「呵呵,賢弟莫要擔憂,義父豈能讓你身赴死地?

  你的情況他老人家都知道,早已命泰寧節度使齊克讓支援東都洛陽了,再加上東都留守劉允章的人馬應是足夠了。

  調你去,不是讓你去廝殺的,而是命你把這天大的功勞搶回來,只要去了就好……」

  最後故意拖長尾音,『只要』二字也咬得格外重,其意不言自明。

  「師範明白,那.……若是齊、劉二人擋不住黃賊,東都……陷落,小弟又當如何?」

  王師範仔細小心地措辭,說出了心中認為最壞的情況,以此探探田令孜的底牌。

  「算你小子機靈,放心吧,來之前義父已有口頭交代,若真是到了事不可為的境地,你自引軍回返平盧鎮就是。

  這丟失東都洛陽的罪責,怎麼能落到我們父子的頭上呢?嘿嘿。」

  這田令孜果然是利令智昏,一心只想著撈實惠、撈功名,卻將罪責都推給別人,難道其不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之理乎?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的選擇餘地就更大了,見機行事吧。

  若各路唐軍聯手對敵,支援東都洛陽,自己必不惜兵力有損,共剿黃賊。

  若盡皆扯旗觀望之徒,陷落就是東都洛陽的宿命,就是大唐的宿命,以破浪營之力,難挽傾倒之大勢,當自保為先。

  畢竟東都洛陽雖重,其陷落卻非國破之危。

  「義父聖明,師範明白了。」想通之後,王師範忙遙遙恭維了田令孜一句。

  第二日,田榮這次沒有留下遊玩一番,而是直接繞回鄆州傳旨。

  當然是加封曹存實為天平鎮節度使的旨意,對此,王師範倒是樂見其成的。

  雖說暗地裡二人間有些齷齪之事,但明面上的交情還是不錯的。

  兩鎮又是相鄰,日後也好相互利用一二,即使作為明面上的外援也好,至少有理智的人不敢輕易動他王家父子。

  送走了田榮,王師範立刻傳令聚將。

  自己如今已升任淄州刺史,也該封賞部下了,宣傳仁義是必要的,但實際利益也是不能少的。

  一頓飯的工夫,破浪營諸將和杜荀鶴盡皆聚集到縣衙後院的書房。

  每遇大事,皆是將心腹召集到書房密議,王師範這個習慣心腹之人都是曉得的。

  故此時,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激動,眼下能有什麼大事?老大陞官了,咱們這群小弟也該喝湯了唄。

  眾人坐定后,王師範滿面笑容散春風,掃視一圈,看著這些傢伙焦急的表情,裝作氣道:「瞧你們那個著急的模樣,就不能矜持點兒,有點大將風度,不好嗎?」

  「刺史,您有大將風度就行了,我們心裡邊的興奮實在是憋不住了。」王猛憨厚的聲音響起,諸將也都稱是,絲毫不遮掩。

  王師範笑笑,他並沒有要難為大家的意思,接著直接進入主題。

  「如今我既已升為淄州刺史,咱們破浪營也該正式升格為軍了,本將奉父命領破浪軍都指揮使,諸將聽封:

  擢劉鄩升任破浪軍都虞侯,兼領破浪軍第一營指揮使;

  擢王重師升任破浪軍親兵左都都頭,王彥章升任破浪軍親兵右都都頭。

  鑒於泗上一役,其充分發揮騎兵優勢、屢破強敵,特賜『龍虎』番號,以酬王彥章連斬賊將王凡、費玄武之功,並賞御馬一匹!

  擢王猛升任破浪軍第二營指揮使;

  擢王鐵升任破浪軍第三營指揮使;

  擢李獻升任破浪軍第四營指揮使;

  擢牛存節升任破浪軍第五營指揮使。」

  「謝刺史擢拔之恩!」諸將站起行禮,聲音洪亮的回應。

  其實,王敬武沒有下達升破浪營為軍的命令,王師範之所以這麼說,是不想在破浪軍內部興起擅立之風。

  因為若是日後諸將得鎮一方,效仿今日王師範之舉,豈非局勢要失控,故惡例不可開!

  小戲骨演得這出就叫:想擴軍嗎?你得有上級命令方才可以,不要暗中搞小動作呦。

  至於謊言怎麼圓回來,這還不好辦嘛,給阿爺王敬武傳個信兒,其自會替兒子背書的。

  這種後門是很硬的,叫好脾氣阿爺罩著淘氣兒子,不談條件,不收好處,義務勞動,光榮啊。

  「另外,除陣亡的五百名將士,每人發十貫銅錢撫恤外,參加泗上四戰和沂州狙擊戰的龍虎左右都、第一、五兩營將士,每人犒賞銅錢一貫。

  第二、三、四營只參加了沂州阻擊戰,每名將士犒賞銅錢三百文。

  這是咱們破浪軍的規矩,付出的多,得到的就多,諸將回去后將這個意思傳達下去。

  咱們破浪軍不要怨氣,要志氣,功名利祿馬上得,下次出征多立功勞就是。」

  王師範又對基層將士提出了賞格,嚴格執行賞罰分明的鐵規。

  斷不能讓參加五戰和一戰的將士得到的賞賜相同,破壞了規矩,那樣以後這兵就不好帶了。

  並囑咐諸將回去后做好思想工作,軍心必須始終在線!不能在破浪軍內部出現隔閡,但競爭、彼此不服氣,這個是可以有的,王師範持鼓勵的態度。

  將破浪軍的事情敲定后,王師範轉過頭,對杜荀鶴恭謹說道:「杜師,請您屈就淄州別駕之職,輔佐師範處理淄州一應政事。」語氣中充滿了對老師的尊敬。

  「荀鶴拜領,定不負刺史所託。」

  「眼下有一急事,田令孜讓田榮給本刺史捎信,命我率部支援東都洛陽,此事我已答應。

  這樣一來,我就要離開淄州一段時間了,故有意把各縣縣尉先換上我們破浪軍的人,以安州中局勢。

  人選嘛,就從泗上之戰因功升任的都頭中選。

  至於縣令以下其他官職一概不變,免得亂了人心,先穩住大局,待我回來后再做打算,杜師以為如何?」

  杜荀鶴沉吟一會,答道:「如此也好,淄州官場之水深,遠不是濟陽一縣可比,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不留神就可能留下隱患,甚至巨變,該當謹慎。」

  忽然又想起一事,接著說道:「如今屬下陞官自是好事,不過,需要操心的事就多了,已有人手不足、力不從心之感,故我有意向刺史舉薦一人,不知可否?」

  「哦?杜師說來聽聽。」

  「此人姓張,名文蔚,字右華,瀛洲河間人,其家世顯赫,父張裼於當朝累為顯官,其人自幼砥礪才學品行,虛心求知,好交益友,又以孝聞,可當佳士之稱。

  我多年前參加科舉時結識其人並成摯友,其人之才遠在我之上,六年前就高中進士,在朝廷中曾任解褐署巡官,判鹽鐵之事,極善經世理財之道。

  自五年前其父亡后,返家服喪,如今已出了喪期兩年,尚沒有得到朝廷起複,何不招入淄州幕府?」

  「如此大才,當以長史之位相邀!只是目前出征在即,否則師範必親赴河間,更顯誠意。」

  王師範大喜,又擔心自己不親自出馬,恐招之不來。

  「無妨,只要我書信一封,文蔚定然來投。

  一則我們之間確有交情,二則刺史的才孝之名、文治武功,已廣為傳頌,定能使其拜服,必欣然來歸。」

  杜荀鶴最是知道老友的嗜好,所謂同性相吸,仁孝之士自然願投仁孝之主,猶此亂世,尋明主更是殊為不易。

  王師範起身深施一禮,真誠拜謝薦才之舉,「一切有勞杜師了,請轉告文蔚先生,師範定掃榻相迎,絕不負其平生所學。」

  王師範的激動不是平白無故的,以破浪軍為底色去爭天下可以,但說到治理政事,還是需要才學之士的。

  雖說已經收攏了劉教諭等濟陽縣鄉紳,但相對於目前的偌大淄州,卻是遠遠不夠的,更何況天下呢?

  王師範求賢若渴之意,再真實、迫切不過。

  見王師範和杜荀鶴師徒二人談完,一直思索著的劉鄩,提出了此前王師範也曾有過的疑問。

  「刺史,據暗衛傳回的消息,黃賊大軍實際人數不下三十萬,我軍如何能擋?」

  「阿兄所慮極是,田令孜已准我便宜行事,事不可為就退回平盧鎮。

  而且我預判齊克讓和劉允章二人斷難擋賊,東都洛陽必落賊手,不見齊克讓許州之事乎?」

  話中隱含著對齊克讓的不信任,但這也怪不得王師範。

  當初西路軍嘩變,黃賊乘勢北上,齊克讓的第一反應不是迎敵,甚至都不是據城死守,而是逃跑。

  將東都洛陽的門戶許州拋下,自己跑到東都洛陽避難去了。

  這是暗衛傳回的准信,根本不是田令孜所說,是他命齊克讓支援東都洛陽的。

  若是黃賊攻至東都洛陽,齊克讓是很有可能繼續發揚長跑大帥的特長,再退到潼關亦不稀奇。

  劉鄩點頭認同,其餘諸將連疑問都沒有。

  因為泗上大戰之前,王師範對戰局走向的預判,戰後看來精準無比。

  既料到了東路軍會是賊軍首攻目標,也料到了東路軍必定獨力難支、難逃一敗,更是事先準備好退路,才不致破浪營覆滅。

  王師範用事實,再次鞏固了自己的權威。

  支援東都洛陽之事,就此確定下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