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京城揚名返平盧(元旦快樂,五千大章奉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剛剛被僖宗加封官職的王師範自是喜笑顏開,活脫脫地誌得意滿少年郎,那種滿足感是誰都看得出來的,演技很逼真,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沒見此時僖宗亦如鄰家大男孩般執著於愛好嗎?
有時候真情流露,單純些,反而更能得上位者信任,誰不喜歡這種便於掌控的人才呢?前世的王師師可沒少演這類角色,是知曉其中三味的。
僖宗也是人來瘋的性子,見剛認下的義弟如此春風得意,不覺間加快了腳步,急於到馬球場上展現自己的青春風采。
含元殿前皇家御用馬球場中,身著兩種不同顏色窄袖袍的球員,跨馬持桿分為兩隊,涇渭分明。綠茵場上的青翠嫩草,被人修整得剛剛沒過馬蹄,長短適宜。兩端的球門高高聳立,旁邊架子上的彩旗隨時準備著為進球加分。五彩斑斕間,已是戰意濃濃。
僖宗等人剛到,就被小宦官引著去殿內更換球服。不一會兒,僖宗穿著為他特製的明黃色窄袖袍奔了出來,迫不及待地躍上駿馬馳向最愛的綠茵場,身著綠色窄袖袍、頭戴紅色襆頭的王師範出殿即上馬緊隨僖宗而去,只是不知這「紅配綠」的扮相是誰設計而出,是要調戲王師範嗎?人家此時可是很乖的呢。
隨著兩方球隊選定球門,擺開陣勢,如同兩軍陣前,氣勢雄渾,壓得人無法正常呼吸,一場馬球大戰開演了。
偃月形的球杆一時間上下翻飛,輕靈舞動,飄忽不定,圓滾的馬球應聲擊出,場上的健兒們左手抓緊韁繩,疾馳而去,你追我趕間颳起一陣青春得意馬蹄急。
僖宗的球技當真不錯,什麼回身反手擊球、蹬里藏身、左右側擊,堪稱樣樣嫻熟。興奮中的他,早已忘卻自己帝王的身份,彷彿化身黃沙百戰穿金甲的將軍,不破樓蘭終不還。
王師範很是珍惜這次君前獻藝的機會,如能留下一個好印象,日後總是會有好處的。而且這其中的火候拿捏得也極是到位,不能輕易輸掉,又不能真的壓過僖宗的風頭,在兩者之間盡情表演自己的球技。
「嘚瑟起來,咱有演技!」專業給了他不可動搖的自信,似乎忘了自己還沒拿過影帝呢?小戲骨很躁動。
很快就鼓搗出,不,是演出,最炫最酷最精彩的一幕:騰身而起、站在飛馳的馬背之上,高高揚起手中的球杆,猶如青海長雲暗雪山,奮力擊球,像流星劃過天際,遠遠望去,緊盯馬球的王師範,又似孤城遙望玉門關,直到穿門而過,正是春風吹度玉門關,球進而功成。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沒有特技,純純的演技,絕對都是真功夫,導演,你看到了嗎?拿片約盡情砸我吧!」戲份演過了頭,王師範不經意間又在通往影帝的意淫中肆意宣洩,即使穿越,有些事,也是抹不掉、擦不去,因為那是靈魂深處的熱愛。
做一個奮鬥在晚唐的小戲骨,也不錯,「超級加長版的古裝戲,歷史、軍事、權謀、或許還有愛情,融為一體,試問主角哪家強,山東平盧找師範!」這廝伴著滾滾流出的熱汗,心中卻是很不著調,竟然自己給自己打起廣告,真把自己當成某翔技校了。
夏日的氣候本就有些悶熱,再加上如此劇烈的運動,汗水早就濕透了衣袍。終於,隨著僖宗奮力馳騁、又進一球,比分剛好壓過,王師範的首場含元殿馬球賽落下了帷幕,球雖敗,卻簡在帝心。
「師範球技果然了得,能與朕斗到這般地步,不愧為平盧馬球第一人!」猶自興奮中的僖宗,剛一下場就對王師範讚不絕口,生生把「平盧軍中罕逢敵手」捧成「平盧馬球第一人」,從中也可看出僖宗對自身球技更是自視甚高。
「終是不如陛下遠矣,臣輸得心服口服。」王師範馬上奉承道,畢竟拍皇帝馬屁的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就像名導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見到也多半沒有說話的機會,天賜良機,緊緊把握住那是必須的。
「跟哥們學著吧,這叫演員的基本功,電影學院都不教你,哼哼。」「小壞」有點跑偏,原諒這個執著於影帝的可憐孩子吧。
就在僖宗心情最是暢快的時間節點,王師範機靈地把上京前準備的、精緻得過分的球杆適時獻上,僖宗大悅之下又是直接封賞,「好!甚合朕意,師範賢弟有心了。不過,朕這兄長也不好白拿禮物,這樣吧,擢升你武散官為振威副尉。」
「謝陛下隆恩!」大喜過望的王師範高聲拜謝,「夠意思!」心中卻是別樣點贊。
能不高興嗎?這武散官雖然只是從正七品上升為從六品下,提升了一級,但卻意義非凡,這振威副尉可是等同於下等州府的果毅都尉,僅次於州司馬的武職!憑此,日後隨便一個契機,就可升為州官,很實惠。
一場馬球,京城之中傳遍了僖宗對新認義弟的寵愛,王師範的名字,第一次響徹大唐!雖是走了偏門,然終歸是取得真經,畢竟取不到真經,那就不是西遊記,神一般的邏輯。
乘著聖眷正隆,王師範可是沒少拜訪京城的顯爵高官,打好上層人脈,說不得哪天就用上了,也算是廣泛培養吧。這事王師範是有經驗的,曾經那些個無眠的夜晚,他踩爛了多少導演的門檻,擾人清夢,眼淚嘩嘩流淌如一江春水向東流,也不長點記性!可想而知,經驗不論對錯,它是多麼的頑固!
時光不知不覺間已悄然進入六月,在京城盤桓多日的王師範,終於踏上了返鄉之路。
不用遷就來京時的天使隊伍,也沒了裝載禮物的馬車牽絆,王師範等五十餘騎趕路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因來時多走官道,又有各鎮官員粉飾,除了城池這等外物,很多世間真相都是看不到的,故於返途中有意繞路鄉野,暗訪州縣。
一看之下,果然大不相同。鄉野小徑之上儘是逃荒饑民,縣城之中也多有乞丐,少見官府開倉放糧,而官兵劫掠卻是屢見不鮮,讓本就度日艱難的貧苦百姓簡直沒了活路,生如煉獄。
市面上糧價飛漲,一石糧就需六百文,鹽價更是過分,一斗官鹽就要一百一十文,那是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的天價,所以百姓多飲食清淡,人也多浮腫無力。因為此中之利甚大,不顧國家禁令,販賣私鹽者眾。
王師範深思熟慮后,得出結論。時局無非就是,苛捐雜稅過重,讓百姓負擔不起,只能賣地逃荒,而土地集中到少數士紳貴族手中,他們又有不交稅或少交稅的特權,這樣一來,各地自然稅收大打折扣,無力支付軍餉,就只能放縱官兵劫掠,否則就是兵變,前車之鑒不遠。
這是一個很難跳出的惡性循環,權貴逐利,隨著戰事的頻繁,各鎮養兵越來越多,靡費軍資,為了私心和維持局面,只能竭澤而漁,至於普天之下的黔首小民,誰去管他呢!
王師範認識得更加透徹,沒有強軍,在其他軍鎮眼中就是待宰羔羊,絕難倖免;沒有強大的經濟基礎,又不足以支撐一支成規模的強軍。
之前的謹慎,在此刻王師範心中已變淡了,時不我待,該出手時不應顧慮過多,只要掌握實力,任何人都不能輕易撼動自己!
一路所見所聞,讓王師範褪去了殘留的謹慎、徐圖的保守青澀,此後的王師範真正意義上走出了書生的局限,開啟了梟雄崛起之路。
半個月後,王師範終於回到闊別月余的濟陽縣。因提前派人回來報過信,此刻,杜荀鶴帶領著縣裡的吏員,劉鄩統領著破浪營諸將,於西門外列隊等候。
從兒子那裡得到信兒的牛老伯和王伯父,也一早組織起保民代表,迎接縣令王師範的歸來。
又見舊人,王師範倍感親切,看過繁華,仍不改尊長之心,依次給杜師和二位老伯行禮,三人亦知其本心,都笑著受了禮,如同看待自家子侄般笑得那麼親切、慈祥。
一直跟在王師範身後的王彥章,突然高聲喊道:「咱們王縣令蒙陛下器重,已認為義弟,加封武散官振威副尉,勛雲騎尉!」其聲音宏大,可傳十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獲得了加封呢。
「恭賀縣令。」眾人自發地響應著,大家都明白,只有王師範這個帶頭人平步青雲,才能保住他們眼下手中的一切。
祝賀之聲一浪高過一浪,王師範就在這喜氣賀聲中回到了濟陽縣衙。
不僅是杜荀鶴、王靈兩位縣中軍政主官,破浪營諸將,就連牛、王二位都保長也被王師範邀請而來。因為人多了些,就定在縣衙二堂與眾人了解近來縣中情況。
當然,守衛工作不能有絲毫鬆懈,畢竟涉及一些機密。親兵們前後共設了三道崗,連只鳥也別想飛進來。其中,牛、王二位老伯最是激動,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得到如此重視。
王師範當先問到二老:「二位老伯,這段時間保中農事進展如何,眼見秋收在望,以你們的經驗看收成大概怎樣?」
二老互相看看,最後還是年長的牛老伯先說道:「回稟縣令,鄉親們幹勁兒很足,五月上旬就補種完畢,這一個多月來也是勤施肥、除草,按現在這般長勢,估計能有正常年景五成收益。」
王師範臉上有了笑意,說道:「真能如此,鄉親們明年的口糧就足夠了。」
王老伯接話道:「我和老牛商量過了,也挨家挨戶問過大傢伙的意見,都同意先過上一年緊日子,留下保底的一年口糧,多出來的都交給縣裡。」
「那怎麼行呢,事先說好的,第一年是免稅的,老伯可不能讓我在鄉親們面前失言啊。」王師範糾正道。
「縣令,你帶我們如同自家人,這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家人有困難,咱也不能眼看著不幫忙啊!
存節和彥章二個小子都跟我們說了,現在縣裡也是缺糧缺錢,縣令又不忍苦了他們,這擔子都壓在縣令一個人身上,我們怎麼能看熱鬧呢,這些心意你可莫要推辭。」見王師範堅持原則,牛老伯也是急了。
王師範轉頭瞪了牛存節和王彥章一眼,二人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沒了沙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沉吟半響后說道:「二位老伯和鄉親們的好意,師範領了,只是人無信不立,師範不能食言啊!
這樣吧,到時大家交上來的糧食算縣裡買的,用等價物品結算,正好也省了大家再出去採買生活用品,豈不更好。」
王老伯想了想,說道:「只是縣裡這錢和物從哪來啊?」眼光看向牛存節和王彥章。
「呵呵,這事我早有打算了,二位老伯放心就是……別看他倆了,他倆啊,打仗是把好手,這錢糧之事可就是門外漢啦。」王師範話一出口,滿堂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腦中靈光一閃,王師範又道:「對了,以後鄉親們秋收之後,可把多餘的糧食都賣給縣裡,一來可以換些其他生活所用之物或是攢些家當,二來若是遇到荒年,縣裡再平價賣給鄉親們,這樣不就不用再擔心收成不好了嗎?」
堂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還是最熟悉政務的杜荀鶴,他當即拍手稱妙,「如此甚好,我朝也是有先例的,管這叫平準倉,具體做法和用處都與縣令所說如出一轍,能使百姓免遭荒年之苦,只是近二三十年時局動蕩,這個政策廢棄不用了,實在可惜。」
聽到「平準倉」三個字,二位老伯終於想起來了,激動說道:「原來是平準倉啊,那可是個好事,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受過它的惠!」
也是啊,堂中諸將多數不及二十歲,最大的牛存節也剛剛二十七歲,哪能聽說過?
「那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二位老伯回去后好好跟鄉親們解說一下,可好?」
「沒問題,包在我們倆身上了。」二人一口同聲答道。
王師範將目光轉向劉鄩和王靈,問道:「最近破浪營和縣兵訓練抓得如何?」
劉鄩抱拳道:「縣令放心,現在破浪營戰力已經恢復九成,只差一戰了!」
「縣兵也沒問題,隨時可以參戰,畢竟這二百人都是從天平戰場上活著回來的,狠狠訓練一場,戰力有保證!」王靈也自信十足應道。
「保丁訓練抓得怎麼樣?」王師範看向王靈,畢竟保中軍政之事皆歸縣裡主管,而操練保丁之事正是縣尉王靈職責所在,與破浪營沒有關係。
「保丁選的都是之前選兵剩下人中表現靠前的一千人,素質本身就不錯,加上五日一操練,如今基本陣型、隊列已經過關,只是在配合、個人戰技、實戰方面還差著火候。」王靈如實答道。
「嗯,五日一操練,能達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這次上京期間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估計日後戰事會更頻繁,按照我們現在的選兵方法,再加上訓練成軍,太耗時間,滿足不了未來戰爭的需要。
所以,我決定把我們的兵員選拔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擇精壯之士入保丁,第二層,從保丁中擇優入縣兵,第三層,再從縣兵之中擇優入破浪營,當然,極其優秀者可直接從保丁入選破浪營,但必須經過我的批准。
如此可以使我們有源源不斷的兵員,而且都是經過訓練的,有利於用最短的時間形成戰鬥力。
至於待遇,每戶出保丁者,可免除勞役,入縣兵者,每戶可得田五十畝,入破浪營者,每戶可得田百畝。」
王師範先是肯定了王靈的工作,隨後一股腦將徵兵改革計劃說了出來。
在王師範的考慮中,保丁相當於民兵,縣兵用於守城和維護治安,破浪營則是野戰部隊。此外,破浪營不論防禦還是進攻,都是絕對主力,只有在兵力不足時,才會調動縣兵、保丁協助。
有破浪智將、「一步百計」之稱的劉鄩都不得不佩服道:「縣令所說甚妙,理當如此!」
其餘諸將要是讓他們想出這般方案,那是不行,但只是評價好壞的話,這可都是識貨的主,紛紛點頭贊同。
說完軍政兩塊王師範最關心的話題,轉向杜荀鶴問道:「杜師,最近可有為難之事?或是有人故意給我們添亂?」
話音剛落,就見杜荀鶴不住搖頭,牛、王二位老伯也是面有憂色,諸將更是一副憤怒之態,最後還是杜荀鶴說道:「確實出了不少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眼下時辰也是不早了,縣令旅途勞頓,還是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再詳談吧。」
眾人覺得杜荀鶴所說在理,都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而王師範卻從杜荀鶴的語氣中隱晦地感到,有些事不方便在眾人面前說出,索性就遣散眾人,自己也先回房休息去了,畢竟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確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