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仕途博昌縣尉
自王師範一氣連作佳詞五首,孫張二人就如同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其餘眾人倒是讚不絕口,一時陶醉於或別離傷感,或沙場豪邁的詩詞意境。
一場臨河宴飲竟成了「王家大郎詩詞品鑒會」!
此後,王師範的才名遍傳平盧,「淄水宴飲」的美名響徹四方!
安師儒對王師範之才極為欣賞,對王師範之人亦有好感,只是不知是福,是禍。
當日下午申時初,眾人雖詩意未散,尤自陶醉,然天黑前還要趕回城裡,路程頗遠,最近的也需一二時辰。於是,由安師儒提酒收場,眾人散去,各自返家。
酉時中,經過一番趕路,隨著劉鄩一聲,「停!」王家車隊停在頗有王羲之風範的「王府」匾額之下。
男僕女婢們紛紛下車,去把後面兩輛大車上的物件搬回府里。
一時無事,王師範和劉鄩就在馬上閑聊了起來,「大郎今日勇勝張奎,文壓宴飲,實乃文武兼具,日後定能名揚天下,小兄在此恭賀了!」說著向王師範抱拳致敬。
「阿鄩莫要誇我,那張奎實是一外強中乾浪蕩之人,平盧鎮可勝他之人多矣,不足稱勇;至於幾首詞,雖佳,然卻是酒興起后偶得之罷了,不敢稱雄。」王師範語出頗為誠懇。
「大郎真乃君子,胸懷坦蕩,小兄何其有幸,得你如此益友!」見王師範少年得志,卻謙虛如常,未著驕氣,劉鄩不禁嘆服。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其不善者而改之。阿鄩出身望族,智略過人,勝我之處多矣,亦是我之益友。」王師範也是直抒心中之感,而師師卻是極為鄙視,「裝!明明就是想收人家做小弟,虛偽!」
「你我意氣相投,結為異姓兄弟何如?」劉鄩提議道,雙目殷切注視王師範。
「哎,太上道了,不能堅持一會嗎?實誠孩子啊!」賤氣十足的師師恨鐵不成鋼般的吐槽,感嘆劉鄩毫無演技,但這廝其實是蠻高興的,畢竟能收下劉鄩還是一個不錯的開局,只是賤賤的他嘴硬的很,不會輕易服軟,美其名曰矜持。
「再加上王猛、王靈,正好師徒四人,這戲路有問題啊?」腦迴路跳脫的師師想到曾經拍過的一部師徒四人取經神劇,哎,又跑偏了,看在穿越不易的份上,別難為自己了,來兩句正常的吧。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王師範脫口而出。
二人遂擊掌為誓,同聲道:「劉鄩、王師範,今日結為異姓兄弟,日後當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阿兄!」,「二弟!」二人改了稱呼,於馬上雙手緊緊相握,頗有英雄相惜之感。
誓言之聲語出真誠,無私之音最是嘹亮,王敬武和郭大娘子聞聽此言,也從馬車上相繼下來。
來到二人近前,王敬武看看王師範,又看看劉鄩,一抹笑容浮上堅毅的臉龐,道:「阿鄩軍中歷練兩年,頗通軍旅之事,且善智謀,雖為隊長,卻有上將之資,大郎你這個兄長認的好啊!」
轉過頭,又對劉鄩叮囑道:「大郎尚未從軍,于軍旅之道毫無經驗,阿鄩當多多指教於他,兄長之責,責無旁貸。」
「謹遵大人之命。」二人下馬,作揖,齊聲道。
旁邊的郭大娘子也甚是喜歡劉鄩這個幹練的年輕人,見僕人們將行李收拾停當,就笑言道:「今日大郎與阿鄩結為兄弟,甚是可喜,我們一家人須好好吃上幾杯酒已示慶祝。」
「夫人所言極是。」王敬武接過話頭,郭大娘子遂吩咐僕人去置辦酒菜,一家人喜氣洋洋地步入家門。
待得酒菜齊備,四人齊坐於「烏衣堂」前廳,王猛王靈兩兄弟恭謹地立於王師範身後。
只聽王敬武說道:「今日既是家宴,阿猛、阿靈,你二人也入座吧,我與你們父親名為主僕,實則性命相托的兄弟,你二人又從小便伴隨大郎左右,感情篤深,日後也當以兄長之禮待之。」
二人笑著齊聲應道:「謹遵將軍之命。」
王敬武故作不悅,指責二人,「在家應稱伯父才對!」
二人嘿嘿一笑,瞬間改口,「謹遵伯父之命。」
「好了,一家人莫要客套了,一會兒酒菜都要涼了。」郭大娘子笑著打著圓場,一家人就一邊話家常,一邊吃起酒菜。
酒過三巡,劉鄩也漸漸融入了王家的溫馨氛圍,坦言道:「今日二弟雖說年少揚名是好事,只是卻得罪了張家父子與孫禮之一眾小人,免不了在安節度面前說些壞話。」
略一停頓,接著道:「安節度雖有愛才之名,卻最是耳軟心活,父親當為二弟早做籌謀才是。」
王敬武點點頭,深以為然,「阿鄩說的在理,是老成之言,大郎你有什麼想法?」看向王師範。
王師範在回來路上已經想過,心中有了盤算,遂言道:「孩兒本不想招惹,只是今日他們當著眾人之面羞辱我家,甚及祖宗,已觸及底線,無有退路,自當反擊。」
環視眾人一眼,語氣陡然拔高,接著道:「大丈夫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既已做了,就當承擔後果,我王家立身根本在於軍旅,強軍在手,不怕牛鬼蛇神。因之願從軍,惟望父親撥給一都人馬,引為進身之資。」
「一都人馬倒不是難事,只是如今並不太平,軍旅之中頗有風險。」想及此處,王敬武有些遲疑,沒有直接答應。
「孩兒曉得此中風險,入得軍旅自會多加留意,做事雖膽子要大,心卻要細,遇事想得全面些,不乏奇謀,行為卻要端正,正所謂,膽大而心小,智圓而行方。」王師範將心中治軍之策說出,以安父親之心。
王敬武聽罷,頓時眼睛一亮,看來兒子已是多有準備,心中疑慮釋懷,又提出一個問題,「就依大郎之意,只是人馬好說,得力部將卻最是緊要,須得好好斟酌一番。」說著,眼光不經意間掃過劉鄩。
劉鄩會意,「鄩願追隨二弟,為其麾下隊長。」站起身來,鄭重向王敬武行叉手之禮。
「好,有阿鄩輔佐,為父就放心了,」王敬武手捋須髯,頗為滿意,「你兄弟二人可各將一隊,只是這兵,你是怎麼想的?」隨即看向王師範。
「孩兒想於父親帳下優中選優。」王師範嘴角又是上翹,主意打到父親王敬武軍中。
「大郎想用何法來選?」王敬武頗有幾分考校之意。
「昔年吳起選武卒,士兵身上必須能披重甲,手執長戟,腰懸利劍,后負犀面大櫓,五十弩矢和強弩,同時攜帶三天軍糧,半天內能連續急行軍一百里,方為合格,孩兒在此基礎上,還要加上騎術考核,正可謂,上馬為驍騎,下馬為雄兵。」王師範侃侃而談,其實這個想法產生已經時日不短,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今天見父親考校起來,正中下懷,豈能錯過。
「我帳下雖有兵二三萬,但按此選法怕也要精華去半了,」王敬武心頭險些滴血,卻也認可兒子此優中選優之法,「也罷,就依了你意,有此精銳在側,想來也能多幾分保障。」
「多謝父親,只是這盔甲武器也要上等。」王師範趁熱打鐵道,這方面就得歸功於師師,誰讓人家臉皮厚呢,不,是演技精湛、高超,是基本職業素養過硬。
「好好好,都依你。」王敬武見兒子想得如此周全,心下更是釋懷,雖說讓他這樣一搞著實有些肉疼,但這和兒子的安全卻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此時,孫禮之陪同安師儒回府後,寒暄幾句,就告退而出,只是卻不曾回家,而是徑直來到張霸先府邸。
待得入府,便被引入書房,二人剛一坐定,就聽孫禮之言道:「禮之今日非但未能羞辱王家父子,反而讓那黃毛小子大出風頭,實在愧對將軍信任。」拱手一揖。
「此事豈能怪禮之,都是那王家父子過於狡猾,來日方長,我就不信斗不倒他。」張霸先雖有幾分不滿,然日後還須孫禮之配合,不便責怪於他,出言安慰道。
「將軍大量,」孫禮之眼睛微眯,「然禮之向來重信,豈能為人謀而不忠乎?」露出几絲陰謀味道,顯然話裡有話,只是故意賣弄一下。
「哦?莫非禮之又有高謀?」張霸先雖不通文墨,卻也有幾分小聰明,聽出孫禮之言外之意。
「正是,只是此事甚為機密,此處?」孫禮之露出遲疑之色,眼神不自覺地朝門外望去。
「禮之且放寬心,我這間書房頗為隔音,門外又有心腹把守,閑雜人等根本不能靠近,有話盡可直說。」張霸先會意道。
「今晚我送安節度回府後,得到一份軍情急報,」略微一頓,接著道,「天平軍節度使張裼數日前病死,牙將崔君裕作亂,自稱留後,知州事。因此事重大,安節度按下此報,不許聲張,要靜觀其變。」
「王敬武也不通報?」張霸先疑惑了,這不正常啊。
「不通報,此正是妙處。」孫禮之嘿嘿奸笑兩聲。
「妙在何處?」張霸先伸頭湊近孫禮之,盡顯迫切。
「天平軍發生如此大事,朝廷必然震動,我平盧鎮與天平鎮相鄰,想來月內必會有旨意傳下,命我平盧鎮出兵平叛,而打仗可是會死人的!」死人二字咬得格外重些,「我們先保舉那王家大郎一個縣尉之職,得個舉賢不避仇、公私分明的好名聲,待到旨意傳來,就勸說安節度派曹全晸那老東西領兵平叛,再把王家大郎列入出征名單,我們再做些手腳,這一老一小豈能活命,將軍你說如此可妙?」
「妙,大妙,禮之高才!」張霸先忙伸出拇指恭維起來。
第二日,辰時中,張霸先和孫禮之不約而同來到安師儒府前,二人相視一笑。
待得僕人通稟,不多時就來到正房大廳,剛一坐定,安師儒就緩步走出。雙眼朦朧,還有幾分睡意,略帶不快說道:「你二人今日如此這般早就過府,有何要事?」
張霸先偷瞄孫禮之一眼,孫禮之會意,說道:「節度容稟,昨日我二人於上巳節宴飲之中,因不敢相信王家大郎如此年紀,竟有驚天才氣,多有質疑,然我等並非嫉賢妒能之輩,一宿難眠,不想我平盧鎮有如此賢才而不能用,今早特來保舉,望節度起用之。」說罷二人深深一揖。
「哦,那王家大郎確實才氣逼人,我也甚是欣賞,難得你二人如此公私分明,不枉我平日倚重,」一聽提起王師範,安師儒倒是起了幾分興緻,「那讓他任何職呢?」略帶思索,自言自語,又似問道。
「自是隨其父,任武職更好,只是他無軍功在身,職位不可過高,免得難以服眾,給他一個縣尉之職,節度意下如何?」張霸先忙說道。
「如此文才,出任武職有些不妥吧?」安師儒沒有拿定主意。
「節度多慮了,一來,讓其出任武職是子承父業,自是慣例,二來,節度文才之高遠在王家大郎之上多矣,得朝廷重用,身居節度高位,鎮守一方,統御萬民,今見其才氣出眾,賜予武職,實乃恩賞,一片愛才之心,豈有不妥之理?」
孫禮之絞盡腦汁,還不忘奉承巴結,偏偏安師儒就吃這套,「禮之說的甚是在理,正好博昌縣尉出缺,就以我的名義發布任命吧。」終是做了決定,又閑聊幾句,孫張二人就告退了。
為免夜長夢多,孫禮之徑直找到節度帳下錄事參軍,將任命落實發出。
當日午時,王師範就接到了任命,馬上就派王猛去找來劉鄩,和父親王敬武三人商議多時,雖然覺得孫張二人舉薦官職定不是出於好意,只是一時卻也想不明白他們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兒,便決定整軍后再去博昌縣上任,一切小心提防就是。